在弗吕伊斯的案件,最终闹到王家法院,亦是自上次薇若妮卡的纠纷以后的又一力作。王家法院发的传召展露在这群人的面前,查理对那些囚犯毫不避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你认为自己是清白的,尽管去辩解,如果认为自己是有罪的,那尽管看看绞刑架会不会离你们越来越近。”
囚徒们一言不发,但眼神藏匿不了他们的心思。下水道的老鼠再怎么藏匿,总是会磨牙吮垢的。
他们被押上囚车,由黑衣火枪手和宪警联合护卫,数十人被送入王家法院。白使虽然不被行人所看好,甚至还没意识到他们押送的囚犯有多么凶恶。在这片土地上挥刀沾血的碌碌之辈,他们的名声在外,比散落在沼泽的枯叶都还要腐烂,能闻到臭味的鼻子都要痛骂一声:
“赶紧让这群凶徒化为白骨吧!”
波伊和他的匪徒循着警卫的身后踱步,沉重的锁链大理石地硕硕作响,镣铐沉倦他们的四肢,走过的路仿佛被无限拉长。
也许知道早就有这么一天,也并不畏惧死亡,咎由自取又如何呢?
劳斯丹德大人就坐在对大门走道的左边,面向最近审判长席的最近一排。
在旁的自然就是自己的心上人罗艮蒂瓦公爵小姐,坐姿出奇一致。他们的双腿稍稍偏在右侧,在膝盖上平放着手杖。
他们依旧不知道为什么娜莎最后会撤销控诉,即便是未遂的侵犯,充足的人证物证都能给他告成。如今大小姐就坐在劳斯丹德大人的后排座位,从右往左数两位是帕洛斯和安娜,等着一出好戏上演。
她趁着还没开庭的时候给查理嚼耳朵,说出萝莉自己真正的原委:
“我真正的目的是拉特利耶,别无他顾,但我很肯定能预料到这个混蛋有必死的结局,因此我即便告成,对我的损害定比他自己重很多。”
查理稍点头地说:“我在你的嘴里能听到最关切的语气,莫过于这小子。”
大小姐支支吾吾,脸愁含羞辗转一侧,“要兑现承诺的,才不是他本身……才不是因为……”
一通敲铃之后,所有人都都要肃静,胡桃木做的大门也紧闭起来。按流程走,他们要唱王室颂歌,其中的一段还是相当熟悉的一幕,也就是拉奥列斯当初在玻璃仑斯大道上的一段话:
狮鹫的血脉,它拥红与白的信念。
王冠之贵重,它是帝与法的传承。
无上的荣光,从被挫败的碎裂重寻。
弗王的身影,今日盼寻在王座之中。
颂歌结束之后,按照庭审程序才将原告和被告上庭,此事关系重大,原告不得不由王家法庭本身——代表国家的司法意志去控告的,但阿伯松男爵德·特罗朗特(de Treloante)是一位出色的律师,作为受害者的女儿,同样也是受害者的自己,提议亲自作原告律师。
法庭再三考虑,认为既然由法庭代为控告,则不能临时更换律师,因此只得望尘莫及,但仍可作为证人被传召。
审判长不得不用法槌令大家肃静。他随后拿出文书,宣读他的罪状:
“被告阿弗舍·德·列耶伏,涉嫌组织非法帮派。在弗吕伊斯城郊外的林赛瓦村涉嫌与其团伙二十人共同犯罪,强奸民女,并杀害五人。在安特怀(Antèhu?)又与十五人共同犯罪,强奸十人,杀害三人。在诺尔尼弗、罗艮蒂瓦、涅勒良局部地区组织拦路勒索,以建立站点阻挡交通,致使他人钱财受损,甚至故意伤人及故意杀人。参与走私货物,违禁品以军火居多。基于犯罪性质和恶劣程度,以数罪并罚论。”[1]
对阿弗舍来说,事情一开始就落了下风,按道理,他的落败已经没有悬念,但一向坦荡如砥,不忌讳自己犯下污秽罪行的他居然头一次拒不认罪,他靠在被告席,每挪动一步,镣铐的响声就激烈一分。
阿弗舍声色俱厉地说:
“这是污蔑,我们没做过这么丢脸的事情。”
“他在耍什么诡计?”萝莉捎一嘴给前头的绅士。
查理不以为然,“不清楚,但也无用。”
公众席上一片哗然,喧哗声如同交通冒着的烛光般明显夺目,只不过——声浪只会夺耳。
岂知接下来所有喽啰也不认罪,甚至还大声宣扬,“这是严刑逼供讨出来的口供。”他们异常激动,还装着信誓旦旦的说:“是黑衣火枪手干的。”
查理手上握着许多信笺和文书,对这一说法完全不放在眼里。
伯兰特更是指着劳斯丹德伯爵直言,“就是他逼我们做供的!是私人恩怨。”
舆论的洪流轮到冲刷在自己的面颊之时,大人不仅没有惊惧,也没有反驳,自顾自地翻弄着文件,其中有些还是没“来得及”给予受审人签名的供词。
“很好,峰回路转。”
查理不急着翻开自己的牌,让众人指责质疑,随后一言不发。仿佛这些话语的锐利在他面前化为一根根羽毛一样。
薇若妮卡对此没有任何质疑,“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但即便如此,庭审还要继续。
“王家法庭庭审过程中禁止喧哗!”
查理对这群人普遍不信任,因此他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对囚犯好生伺候,这样一来,他们的喽啰普遍没受什么伤。
唯独那一个晚上,把伯兰特和带队越狱的囚徒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以此作难,签下他们本就供认的事实,如今又突然反悔,即便如此,亡命之徒的伤痕并不明显。第三庭不缺外科医生,也不缺草药师。距离上庭还有好几天,他们伤口也几近愈合,而且火枪手特意用麻做的子弹射击,以匕首的柄末敲击他们的腋下和锁骨处,以枪托敲打他们的背部和腰腹,是绝不会有利器戳伤的,亦不含严重损害的。
查理在此期间还与各处宪警局联络,如今一式几份的报告都整理在自己手上,但他很像看一系列的反复无常,是如何被剥洋葱式的处理手法解决的。
审判长也犹有性质地打量手上的文件和被压上来的被告,两双手都数不过来,年过五旬,经过数百桩案子的资深司法人才阿梅斯托(Arèmestor),他是罕见的平民出身被选拔的,已经从业四十多年。
如今面对数桩案件合一数落,他紧皱眉头双唇紧闭,牙口也合着了。他倒是先问一些性质没那么严重的,“被告,你承认组建非法帮会,非法武装以暴力勒索钱财,提供所谓保护,免受他人暴力侵犯的行为吗?”
阿弗舍辩解道:“我们做的可都是安保生意,不强取豪夺,只是推销手段太激进了。”
阿梅斯托推了推单片眼镜,拿自己的陶杯子饮一口水,“请原告律师发言。”
原告律师是博内托·菲利普·德·穆拉速,被称之为“华丽的分针”,原因也很简单:
到点了,这事情就一定能宣告一锤定音。
穆拉速说:
“各位在座的先生们、女士们,被告所涵盖的罪状很多。根据在多处宪警局的搜集,从珀黎嘉瑟弗洛大区莎尔兰宪警局找到的有:塔墨里、普赛以、厄兰若、多尔瑟尼、圣牧尔玎。在南边的涅勒良大区聂苏斯宪警局有:波护、埃黛、蓬波尔、塞斯丁尔、蒲马特、贝莱速,罗艮蒂瓦大区的弥苏拉宪警局有:塞纳芬、埃泰雷、犹努斯、圣思依、马侬、卡斐姿。在这些主要的乡镇区域,得到了较为广泛的非法勒索钱财,得到所谓保护的行径的现象。
“但是,经多人核实,所谓的保卫服务根本没有兑现,你们的‘服务’很不到位,倒是惩罚一套一套的。墨利乌斯在上知道你们这些豺狼行为,并为我们熟知,呈上来的报告经过多方核实,因为没有上交保护费被殴打的人有三十三人,其中被打残完全失去行动力的至少两人,单腿支撑行走的有五人。他们阐述甚至有别的帮派找上门来为这件事大打出手,这件事已经被各地宪警局和法院先前肃清。
“请问被告律师:根据王国法律,既然被告所说,是提供保卫服务,请问有没有相关证明文件,并且需要一式两份。”
但是,对方律师也并非不能入眼的小角色——卡斯雷尔·阿甫绥·德·泰尔弗内乌斯,即便他不想接这门单子,但他享受逆境对抗。他认为只有将所有事实一并摊开,在众目睽睽之下理性辩论,才能构成鉴定是否罪恶的标准。
“我当事人通过正常程序,签署一式两份的合约。”被告律师也拿出一堆文件,它足足有几本书厚,堪比阿斯托提维尔所著的《数学全集》,一本书相当于一个十八岁的姑娘,手掌握紧为一拳头,尾指贴在桌面上直到食指高的距离。
每份文件还有专门的律师盖章和签字。于是又请公证人和法证科的人去查实,由于数量众多,只能抽样检查,耽搁将近五分钟的时间,并无异样。
穆拉速继续提问:“你们的护卫人员有没有编制在册,有没有得到行会许可证?”
“有。”泰尔弗内乌斯又拿出行会许可证,那可是缴纳了35弗兰郎,自LIII.1782年开始的,为期十年的有力工具。
看起来事态有些浑浊,开始不明所以了。
“还有问题吗?”
泰尔弗内乌斯先生有些酝酿已久的计谋要开场,原告律师则不再提问。
“我请问,既然既然是合法安保武装,向村落推销方案有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