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培训时间极其短暂。
教官用戏谑的口吻为全省各地的学员们讲述了互联网上盛传的“中国十大悍匪”。
其中有以抢劫出租车司机为生的彪形大汉,有遁入深山、逃避新时代蓄须为匪的败家子,也有专门迫害女性的采花大盗。总之全都属丧心病狂之辈。
赵宇飞笔记做了厚厚一本,他对经典案例很感兴趣。而明士杰却总是带着不屑,不合时宜地敲打着他。
月明星稀。
赵宇飞在湖堤上慢跑,鼻尖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秋尚不深,仍有些许蛙鸣与虫鸣。
他只认识猎户座,因为那三颗近乎连成一条直线的星星最容易辨认。
广阔的水泥地广场上晾满了玉米棒子,与派出所门口的空地相仿。
基地的电动门紧闭,传达室冒出浓厚的中药气味。赵宇飞向来对中药很感兴趣,此时嗅到药香觉得非常亲切。
l市有一家咖啡馆,名字是乱七八糟的英文字母。老板大概三十岁左右,能够娴熟地调制各种饮品。
当然,最出彩的地方是老板会用中药来调配饮料。
每逢节假日回家,赵宇飞都会到咖啡馆坐上一阵,喝杯“风神饮”或“薏米红豆汤”。
远处的湖案上孤独地坐了个人。想都不用想,是明士杰。
赵宇飞停在明士杰身旁。
明士杰坐在两块砖头上,左手扯了一根塑料绳,右手握着弯曲的柳木棍子。
借着月光,赵宇飞侧目观察体态怪异的明士杰。
塑料绳上拴着一只肥老鼠,被湖水淹得半死,奄奄一息地趴在一株水生植物上,哆哆嗦嗦。
老鼠的毛发一绺一绺,犹如刺猬的背刺,可笑而悲哀。
柳条棍上绑着细丝。赵宇飞一眼就认出这是用来编制遮阴网用的绳子,自己小时候常拿来做鱼线。
而浮在水面的泡沫块印证了他的猜想。没错,那是鱼漂。
明士杰脚旁的罐头盒子里游着几尾细小的鲤鱼,眼神不好应该观察不到。罐头盒水面上血淋淋地飘着点奇怪的东西。
赵宇飞立刻低头搜寻,很快,他发现了那只被石头砸得稀扁的蛤蟆。奇怪的东西很明显是明士杰当做鱼饲料的蛤蟆肠子。
赵宇飞顿觉胸口一紧,有些无语。这些奇怪的爱好以及想法绝不是常人可以企及的。
他用力挥手赶走了耳边的小咬。明士杰对这种成团出现的讨厌生物置若罔闻,这更加深了赵宇飞的好奇心。
简易鱼竿提起,又是一尾小拇指长的鲤鱼。
明士杰首先拽开左手的塑料绳,把肥老鼠提到岸沿上,用砖头压住。
接着,他空出的左手熟练地握住那条小小的鲤鱼,胳肢窝夹着柳条棍鱼竿,右手轻轻一给劲儿,鱼钩便脱离了鱼口,落入罐头盒中。
“来,坐这儿。”明士杰指着身边的砖头。他早就发现身后的赵宇飞,只是不想理会而已。
赵宇飞折了根枝子,帮明士杰驱散头上的小咬群。
“明哥,这么晚了还在钓鱼?”
“钓鱼只是附带,我不想浪费休息时间而已。”明士杰指了指脚下的老鼠,一抬手又将老鼠扔进湖中。
不过这次,没再给老鼠上岸的机会。他用柳木棍狠狠地压住老鼠的脑袋,而老鼠也用尽浑身力气挣扎着,四条腿飞快地溅起水花。
借着皎洁的月光,它拼命地想将粉红色的三角鼻露出水面。
这让赵宇飞觉得有些残忍。
老鼠大概在两分钟以后彻底停止了折腾,浮在湖上。旋即,它的毛发逐渐吸水,开始膨胀。
明士杰点着香烟,重新将老鼠拽上岸。
“这是干什么……”
明士杰又提起另一条绳子,绳子上同样绑了一只老鼠。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筒,照着两只老鼠。“告诉我,它们有什么区别。”
赵宇飞远远地盯着那两只死老鼠,纵使没有什么恶心的感觉,也或多或少地不自在。
“左边那只,更肥一点。右边那只,尾巴略微长一点,而且泡得更肿胀。左边比右边更丑。”
明士杰暴怒地踢了赵宇飞一脚:“你整日说学东西,学个屁!你这些废话,就是条……就是条条框框约束下的大学生也能说出来!你是个警察吗?”
赵宇飞揉着屁股,委屈中夹杂着无奈,他也不明白明哥为什么要随口把狗改成大学生。
没得办法,赵宇飞捡起几根树枝,扒拉着老鼠。
“你tm用手会死?”明士杰阴损地说道。
“啊?”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恶心,但亲自上手,是真的恶心。
“啊什么啊,速度快!”
赵宇飞脱掉身上的T恤,横下心来,借着手电光将手指一点一点地摸在老鼠身上。
左边的老鼠刚刚死亡不久,感觉还带有一丝丝温度。四肢紧绷,一律冲天上翘着。它的面目狰狞无比,且头部有一道划伤,可见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右边的老鼠身上毛发已打结,十分不顺畅,身体冰凉。四肢松弛,瘫软地落在地上。相比之下,它的面孔相对安详。
“两只老鼠的死亡方式不同,死亡时间上也存在一定的差异。”
明士杰得意地笑笑:“总算说到点子上了。”他指着老鼠:“左边的是我刚刚溺死的,右边的是落水后力竭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