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忙不迭地应了,一边将马儿牵了下去,一边让人给二人带路。
方沁湄注意到这真是一家生意很好的店铺,这会儿还不是正经的晚餐时间,店里却坐了快七八成的人。连飞拎着方沁湄,几乎是穿过了整个店堂,才晃晃悠悠上了楼,入了临水的包间。
方沁湄忽然心生警兆,视线向旁边一斜,就见人群中闪过一张熟识的、充满恨意的面孔。
朱启贵?
嗯,在这种地方还能碰见他,真是奇特的缘分。方沁湄默默腹诽着。
朱启贵发现方沁湄在留意自己的那一刻,便快速地埋下了头,他不想放过方沁湄,可也不想现在就和她对上,毕竟,她现在身旁的那个红衣男子,根本就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
他对方沁湄的恨意,这几天以来一直在疯狂地燃烧。
可是,怎么样才能弄死她,还能不留任何痕迹呢?
不,不……或许根本不用自己动手!朱启贵眼中闪过一抹狡诈的怨毒之色。
既然都说方小湄依靠的是国公府裴世子,那么,照理来说,只要打掉国公府对她的支撑,也就足矣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了。可从上次与裴贵军的交际来看,国公府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能够轻易地建立联系,从而施加影响。
或许,她的靠山就只有裴玉明裴世子一人?
朱启贵低着头,暗暗盘算着。
因为到处打探消息,所以朱启贵是知道裴玉明在漠北大营当差的。而漠北,有着最凶猛善战的异族人……如果裴世子失陷在漠北,或者,干脆说裴世子在最近的作战中亡故了,是不是就能把方小湄这棵毒草连根拔起了?!
朱启贵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为什么不试试呢?言语,最是杀人不见血!
…………
漠北大营,军营大帐内。
血腥味在大帐中弥漫,一盆盆带血的水从帐内传递出来,又“哗啦”泼到地面上,在漠北这早临的冬季变成冰碴。
裴玉明的面容苍白如玉、如雪,毫无血色。
他紧闭着双眼,静静地躺卧在军营床榻上,生机似乎正在悄悄地从他眉宇间流逝。
“裴先锋官情形如何?他可是堂堂国公府的世子,若是出了意外,本官可要唯你是问!”
随着脚步声,军营大将快步而入,脸上满是焦灼的神情。
军医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爷,他冷静地处理着裴玉明的伤口,头都没抬一下:
“没有致命伤,但各种小伤口叠小伤口,再加体力透支过度,若不好好调养,必定后患无穷!”
他顿了顿,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们这些带兵打仗的,总以为自己能为大得很,天天的喊打喊杀,就没有正经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的!”
将军眉头紧皱,围着裴玉明的床榻绕了几圈,见他毫无反应,眼中的怒气不由越来越浓重。他蓦地抬头,瞧着身后跟着的众将官问道:
“到底是何道理?!裴先锋官不过是去行使斥候之责,为何会与异族骑兵主力相遇?!而且,本官听你们说,这样的事已非初次发生?!”
他身旁的众人面面相觑,静了一刻,才有人低声答道:
“确实如此……裴先锋官外出之际,经常遭遇凶险,我等也十分奇怪。”
将军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冷笑起来:
“你们不必怕讲实话!是不是国公府的内务,延续到了漠北大营?”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
将军眼中怒气几乎爆满,怒喝道:
“好!你们不敢说是不是?!那我就来说!给爷爷我备笔墨纸砚,我给裴国公那个老糊涂好好写信说一说!怎么会昏庸至此?!荒谬,荒谬!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他咆哮着,领着人大踏步离去。
其余众人彼此对视着,也缓缓退出了大帐。
老军医看了看众人离开的方向,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什么世道……”
裴玉明躺在床榻上,悄寂无声。
一道灰影骤然从军帐的暗处闪出,正是身穿夜行衣的沈嬷嬷。
她眼含热泪,看着不省人事的裴玉明,声音发颤:
“怎么我去办事才离开几天,世子爷就成了这等模样?!”
老军医对她的神出鬼没似乎很是习惯,闻言毫不动容,仍自静静清理着裴玉明的伤口,边撒金疮药,边应道:
“既然知道自己的主子容易出事,你们就该更多加小心才是!”
沈嬷嬷沉默了一刹,含着希冀地看着老军医:
“世子爷他,还有多久才会苏醒?”
老军医摇了摇头,神色平淡:
“老朽不知!世子爷身体劳损倒还罢了,只怕是心力交瘁!”
沈嬷嬷咬住了嘴唇,恨声道:
“是!我给人当下人,也当了几十年了,真没听过这么不把自己嫡长子当孩子的父亲!”
“这些事吧,老朽一概不感兴趣,至于说你主子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老军医摇了摇头,拿起干净的帕子擦拭自己沾满血迹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