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璟看着聂颂白,就出了神。
这些年,她随身的包里,永远不缺干话梅,已经是她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景由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起身拉过高璟,坐到了自己身后,“小璟今天不方便喝酒,聂少不介意的话,我来喝。”
聂颂白并没有介意景由为高璟的出头,他抿嘴点点头,摆摆手示意,请便。
方立农小声问陆子,“这个景由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不怕得罪小白么?”陆子瞪着天真无知的大眼睛,摇了摇头。
“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高璟知道聂颂白非等闲之辈,景由也不敢轻易得罪。
“那不如你赶紧给我个名分,让我有点儿底气?”景由看着高璟,笑得像个海王一样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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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高璟去了四川。
在那里,有一个高丰聿多年资助的女孩儿,叫王屿杰,比高璟大一点儿。早些年她的父母在外面打工不幸身亡,她一直跟着爷爷生活,还有一个弟弟王屿衡。
为了弟弟能够上学,王屿杰主动放弃了求学机会。高丰聿在一次和“山区儿童手拉手”的活动中知道了她的遭遇,就开始了资助,还把在上小学的女儿介绍给了她做笔友,三年级的高璟和王屿杰通过一封信。
父亲出事后,王屿杰的资助就停滞了。高璟并不知道,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坚持资助她的学业。一直到她收到了一封王屿杰写给父亲的来信,才知道这件事情。
信中满是歉疚之言。
原来,王屿杰在接受父亲资助最初,的确在读书。但是后来,爷爷身体每况愈下,为了给爷爷治病,一个孩子的学业尚且无法支撑,两个人都上学再无可能。
懂事的王屿杰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高丰聿,她不想给别人增加负担。而是用资助的钱,一边给爷爷看病,一边供养弟弟上学。直到父亲的资助,忽然停了。王屿杰以为是父亲知道了真相,停止了对她的资助。
眼见弟弟高考在即,王屿杰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爷爷为了多赚一点钱,瞒着王屿杰上山采药,又摔了下来,伤了股骨头,彻底不能动了。没有办法的王屿杰,只能给高丰聿写了一封求助信。
思量再三,高璟还是决定亲自去趟四川,和王屿杰见一面,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也把父亲的事情,和对方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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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高璟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次见到王屿杰的情景,但是当真的见到她的那一刻,还是被她瘦小和干瘪惊讶到。
明明像根枯树枝一样单薄,却如同钢钉一般牢牢地固在地面,倔强的站在太阳底下,一个旧草帽遮阳,四处张望,寻找人海中的高璟。
高璟一阵心酸,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的发光的胳膊,和王屿杰黑的透亮的肤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她快步向她走去。
王屿杰轻轻侧着眼睛,悄悄打量着面前的女孩。高璟微笑和她打招呼,“屿杰,你还记得我么?小时候,咱们通过一次信。你的高叔叔,是我爸爸。”
王屿杰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她激动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记得,我记得,你是高璟,你还好么?高叔叔还好么?是不是很忙?”
一句话,高璟低下了头。她说,“我给你们带了很多东西,咱们先回家吧。”
“好,好……”王屿杰收了收情绪,抢着拿过高璟手中的行李,“走,跟我来。一路很辛苦吧,我们这边交通不是很方便,你还习惯么?”
“我很喜欢这里,山清水秀的。我不怕走路,不累。来,我们一起。”高璟分担过王屿杰手中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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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高璟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爷爷,气若游丝,长期的疼痛让他看起来的表情有些狰狞。他的下半身赤裸着,上面只搭了一条脏兮兮的床单,隐约间,大腿往上的褥疮几乎和褥子黏到了一起。那些焦黑的附着物,黏连着血红的皮肉,看上去有些恐怖。
“爷爷的病在家耽误多久了?得赶紧去医院啊。”高璟被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刷新感官。
“家里欠了很多债了,爷爷死活不同意……”王屿杰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屿杰,你听我说。”高璟拉过她的手,“人命关天,听我的,好么?爷爷的病,我来负责。我已经请了假,会在这里留上一段时间,咱们后面再说后面的事情。趁着天还没黑,你赶紧找人找车,咱们先去县里的医院。”
王屿杰握着高璟的手,扑通跪了下来,“谢谢你,谢谢高叔叔。”
高璟赶紧扶起她,眼角的眼泪开始冒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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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里的人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到了县医院。爷爷的病症拖了很久,已经很严重,高璟给老人交了所有的医疗费用,手术顺利进行。
医院的走廊里,高璟把父亲的事情告诉了王屿杰,王屿杰蹲在地上,哇啦哇啦的一直哭。
“屿杰,我爸肯定是希望你能够通过知识改变命运,所以才坚持这么多年资助你读书。所以,只要你愿意读书,我可以继续资助你和弟弟一起读完大学。”高璟蹲下,轻抚在王屿杰的背上。
除了自己的奖学金,高丰聿临终前也给高璟留好了教育基金,母亲严迪也会定时给到她生活费。而且,她还有很多赚钱的本领。大学的高璟,并不缺钱。
王屿杰抬起头,用衣袖拭去眼泪,她摇了摇头,“不,不能这样。是我对不起高叔叔,我愧对他的资助……”
“屿杰,你不用顾虑钱的事情,爷爷的后续医疗费用,我会都安排好。你和弟弟的生活费,我每个月打给你,上学的费用你也不用担心……”高璟试图打消王屿杰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