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难道是个鬼藏在我家吗?”
寒山子哈哈大笑,说:“你跟我来。”
杨存玄跟随着寒山子走出卧室,穿过大堂,出了大门,来到院子一边的鸡舍。
“难道刀子藏在鸡舍里吗?”杨存玄问。他打开鸡舍的锁,昏黄的灯开了,一只鸡伏在角落里盯着他们看。
“将尽两个月了。”
“你没发现你这只鸡不正常吗?”
“我以为他生病了。”
“你把它抓过来。”
杨存玄上前掐住鸡的两扇翅膀就讲它提了起来,它不闪不避,好像是认命了,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忽然,那把碧蓝的匕首叮咚一晌掉落在地。原来匕首一只藏在鸡的一扇翅膀里。杨存玄大为惊奇:“我的鸡成精了?”
“它是难以成精了。你的鸡受到你那别扭的命格的影响,也变得像你一样别扭。它认为自己不是鸡而是一个人。可是它明明就不是人,只是一只鸡。它学人的样子,收集人喜欢的东西,结果捡走了你这把小刀,每天想着怎样做才算一个人而睡不着觉。就凭这份见识,它就成不了精。修真修真,它联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修炼?只是一只得了神经病的鸡罢了。但若有人点播一二,也许会不同。”
寒山子走上前用指甲在鸡的嘴壳子上用力弹了三下,鸡在杨存玄手里狠命挣扎起来。然后寒山子学着平常鸡走路的模样在鸡舍里走了一圈,又惟妙惟肖地打了一声鸣,给鸡看得呆住了。鸡若有所思地安静下来。
他们捡起刀子回了房间。他们盘腿坐在床尾,寒山子打开自己带来的那个包裹。杨存玄本以为里面会是寒山子所谓的一座灵台,谁想到包裹里是一颗心脏,看样子还是人类心脏。杨存玄惊地向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颗心脏跳动了一下。
“你不用害怕,”寒山子说,“这是我最近神游时发现的一颗心脏。他的主人死于一场车祸,他心境奇佳古来罕见。我因为惦记着向你道谢的事,就在他被火化前偷偷将这颗心取了过来。”
“所以所谓换一座心境就是心脏移植手术?”
“不是。”
寒山子用碧蓝刀子刺向那颗心脏。心脏并没有被切开没有露出心室和血管。心脏表面出现一个黑色的口子,口子里面似乎有一片奇异的空间。寒山子伸手进去掏出一座巴掌大小的七彩琉璃祭天台,光洁如洗,玲珑剔透。
“我把这个替你换上。”
寒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杨存玄胸前划了一刀。杨存玄胸前也出现一条黑色裂缝。寒山子又伸手从里面掏出一块黑乎乎粘腻腻的东西,杨存玄在那上面抹了一把,但这灵台瞬间又被黑色的物质覆盖了。
杨存玄说:“我知道了,这个黑色的便是业力吧。”
“是的。道家谓之「有待」,佛家谓之「业」,瑜伽行者谓之「污垢」,就是此物。”
“这把神兵可以切断你的灵台和你的联系,我再用神通为你接上这七彩琉璃的心境灵台便成了。”
杨存玄接过自己的灵台,在手里把玩。他用蓝色刀子把黑乎乎的业力刮了个干净,业力一被刮下来就消失与虚无之中,心中顿时安静空明,想清楚了有些事。他看着那座暗淡残破的祭坛,看着业力咕嘟咕嘟又渐渐溢满台面。
“我不愿意换。”他说
“为什么”寒山子问。
“这座琉璃灵台放在我体内能坚持多久,很快又会变成这副黑黢黢的模样吧?”
“恐怕是的。但终究有一定改变。”
“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第二种选择:我传你一套修心的办法。你也许能走上超脱的道路,也许永远无法入门,结果在痛苦中越堕落越深。你怎么选?”
杨存玄又将自己黯淡的灵台把玩了一阵,眼里又看了看寒山子手里光灿灿的灵台。
“我想学修心的办法。”
寒山子拍手大笑:“好!这第一种选择其实也是对你的一番考验。若是选了一,你虽暂时拥有了一座境界极高的灵台,但与你的炉鼎难以平衡,恐怕再没有踏入修行之路的机会了。你选的好啊!我这就为你讲解修心的法门。”
寒山子随即便讲起了大道奥妙。
一番之后,功法讲述完毕。寒山子说:“这些只管牢记于心,日后若能入门便自然能慢慢理解。切莫急于求成使你的疯病更上一层。”
“我有个根本的概念不明白,所谓真气和经脉究竟是什么,就是空气和血管吗?若不是,究竟是什么?”
“空气和血管?你这是犯了近代机械唯物主义的错误啊。”寒山子含笑说。
“你受过现代教育?我以为你……”
“所谓真气,那是指流动的力量,血液的流动,呼吸,肌肉的运动都在其中。你需要内视、感受并控制真气的运行。你还可以用势来描述它。而经脉乃是真气运行的路径,血管自然也在其中,但又不止于此。”
“那,何为意守丹田呢?”杨存玄又问。
“打住,这些等你入了门自然就会明白。我现在多说无益。”
正在此时,一声嘹亮的鸡鸣穿透了黎明昏暗的天色。“我的鸡!第一次打鸣。”杨存玄说。
“太好了,就连它也有所明悟了。但现在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了。”寒山子说。
寒山子在大门前向杨存玄辞别。临别时两人又分别有一番想说的言语。
杨存玄说:“我想知道,你真的就是历史上那位寒山子吗?你其实……是一只狐狸吧。”
寒山子说:“我确实就是寒山子。但寒山诗大多并非我所为,而是另有一些诗人。我猜你想问的是这些吧。”
“太天方夜谭了,寒山子居然还活在世上。”杨存玄说。
寒山子说:“临走前我必须向你坦白,你我相遇并非偶然。其实是有人托我来寻找你的。我问你,两年前,你是否去过一次敦煌,并在某个荒废的古佛寺里逗留了一会?”
杨存玄想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你是否在古寺的一副壁画前驻足,并为一幅画所吸引,心发感念。”
杨存玄忽然脸一红说:“我不明白,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的洞观法眼连这些都看得见吗?”
“存玄兄,我也不得不感叹因缘际会的奇妙啊。你根本不明白你刹那即逝的感念引发了怎样的事!”
杨存玄不明所以:“我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吗?”
寒山子摇摇头:“你且安心听我说。对你的答谢我以完成了,我也该传达那人对我的委托了。你那天在她的壁画前的感念在冥冥之中被她知晓,她因此了解了你的事,对你极为感兴趣。她本是世间少有的真仙,修道以来一千多年从来无欲无求,却偏偏因为那副壁画与你结了缘分。存玄兄,她托我来与你讲这门亲事。”
杨存玄说:“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我今年才高三毕业,况且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啊。”
寒山子说:“杨存玄,我必须要提醒你。你没有拒绝的能力,修道者之间的姻缘与你想象的不同,她并不是要来与你结成永不分离的道侣,而更多是来了却这段缘分的,你若拒绝便是与她结仇,你一定会后悔的。至于她是谁,我可以告诉你,她是我的义姊,名唤游云儿。”
杨存玄有些难堪地说:“她是你的义姊,她也是妖精吗?”
“你不用担心,她是百分百的人类。”
杨存玄说:“她对我的情况感兴趣,是因为她也曾与我有一样有容易迷茫的命格吗?”
“正好相反,她的命格是天生圣人,将赤子之心保留至今,恐怕从来没有感受过半分迷茫。”
“我也不是一定要拒绝,只是措手不及,没有什么实感。说来还是我先去招惹她的。那只要答应并顺其自然就行了吧?”杨存玄欣然接受了。
“那么,我该离开了。三日后我会带她来见你。”说罢,寒山子消失在晨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