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如游龙般翻飞斗转的身影陡然自半空坠落，像是中了箭的鸿雁。

那道寒光脱手而出，洞穿殿前廊柱，继而急速划破夜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有多年不曾提起剑。

当年有个满脸艳羡的少年问他“师兄，这套剑法真好看，可以教我吗？”

他那时没答，因着少年学不会。

自那以后，他丢下了不属于这片天地的剑法。再过多年，又将一身耀眼的白衣换成了道袍。

“师弟。”小道人轻声唤道。

他早已认同了这个称呼，只是一直未曾叫出口。

四下寂静无声。

小道士站定良久。

他抬头望天，眼中所见，只那轮孤独的明月。

这就是你的手段吗？

小道人喃喃自语。天穹之下，世间仿若只他一人。

许多年前，有个老道士带他上了山。

“小家伙，往后你只管修道，我只管炼丹，你要是肯叫我一声师父老头子也腆的下这张脸。”

“也不怕你笑话，就指着你修道有成帮我取一滴山神血，到时成丹自分你一半好处。”

再过几年。

“这娃娃家里穷，只怕养不活了，给你捡来当个伴儿。”

“来，呆娃子叫师兄，也没个度牒给你，干脆不取道号了。”

自那时起，便开始有些不一样了。

“师兄，师兄，陪我玩罢。”屁颠屁颠围着他转的小娃娃。

“师兄，等我修道有成，以后我来保护你。”拍着胸脯的孩子。

“师兄，你咋就不会变老咧，真怕以后没人陪你了。”第一次显着忧愁的少年。

“师兄，我不下山了，我想完成师父的夙愿。”带着某种决心的坚毅青年。

一张张不同年纪的脸渐渐与眼前似静然打坐的身形重合起来。

小道人一时间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这种感觉如蚁噬心，如冰刺骨。

天道无情，凡人难逃生老病死。

早该想到这一天，也本该早做个了断。

呵，终究还是入了这局。

小道士自嘲一声。

他突然想起眼前这人刚识字不久时，拖着鼻涕脆生生的说。

“道祖座下一仙童，缘何谪贬红尘中，唯有断除烦恼欲，方得重返太清宫。”

“师兄，这说的就是你咧，但是我不想你回天上去，天上太冷清了，一点不好玩。”

回不去了，那便不回去了。

取出当年那一身白衣。

白衣似雪，千年蚕丝所织。经他温养多年，算得上是件灵物。

小道人伸手一挥，自火炉中引出一道火焰。

燃烧的蚕衣披在老道士身上，瞬间爬满了青色的火焰。

“师兄，要是我也等不到那一天，就把我扔进这炉子里烧了吧，死了还管这多规矩干什么。”

他一直记得的。

小道人念念有词，“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