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这太阳晒得厉害,就这一会的功夫。”
一款略显老旧的面包车停在路边,廖胖子按开车门,伸手摸了一下皮垫,触电般弹了回来。
开了空调外循环,敞着门。
“走走走,买两瓶水放车上,待会路上可不好找店,叔顺带请你吃冰棍。”
陆余有些狐疑,刚想说些什么,这中年胖子已经不由分说拉着他往街对面走。
这胖子有些亲热的样子,难不成是认识他?
“你这玉不错啊,就是颜色淡了点。”
递过一根冰棍,两人蹲在便利店门口蹭空调。中年胖子看着陆余脖子上挂着的玉佩,似乎不经意般问道。
“别人送的,算是给我妈挡灾了,大老远跑来还愿咯。”
陆余捏起绳头,玉佩悬在空中晃悠了几下。
拇指大小的圆形玉佩,勾勒着一个笑容可掬的胖和尚,大概是弥勒佛吧,玉色倒是算不上太好,白的惨了些,透着一股廉价感。
“叔,你说奇怪不奇怪。这玩意刻着个和尚像,结果却是个道士送的。”
廖胖子看着这物件,下意识摸向自己脖子,下一刻余光中瞧见陆余正盯着自己。
真他娘的一模一样,胖子内心骂了句,他就讨厌这种眼神,像是被看穿似的。
“这小玩意,叔是不是见过?”
陆余试探着问了一句。
“咳,这年头净是些装神弄鬼的骗子。”抓痒似的在脖子上扣了扣,廖胖子随口说了句。
这样的玉佩,他其实以前也是有的,绿的圆润,更显得有生气些。
说那人是骗子自然是一句违心的话,那个小道士,简直就是……
不愿再多想,都是些不要紧的事了。
谁见过胸口被洞穿,心脏都显露出来的人还能活过来?说出去根本就没人信。
陆余一脸若有所思。
他曾问过自家父亲这枚玉佩的来历。陆继心只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年轻时与战友救人所赠。
廖胖子三下五除二啃完冰棍,拿着水就往车上走。
“赶紧的,我这送完了还得接下一单。”
“好嘞”陆余嬉笑应了一声,一口闷掉剩下那半截,哆嗦了一下,只觉凉气都要渗进牙齿里。
“去哪”
等陆余坐稳,廖胖子问了一句。
“叔,您说去哪就去哪。”
真特么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这话很皮,也很欠揍。如果换个人陆余指定是不会这么说。
但陆余觉得他和这胖大叔很投缘,看得出来对面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陆余就皮了一下,紧接着正色道“绿竹乡”
“也得亏是碰上我了,换个人还真不愿拉你。这位置偏得要命,等回来还得倒贴油钱。”
车刚开了一会陆余便迷迷糊糊阖上眼,起了个大早,汽车火车来回换,这会终于得空了,只觉困的不行。
“脱了鞋自己躺会,我这车宽敞,后座睡着不算挤”
陆余半眯着眼望去,前方的廖胖子背挺着笔直,双手放在方向盘39点握的很紧。这是他最早那会养成的习惯,这些年倒是一直没丢。
“哦”倒是不知道应没应出声,陆余歪着头枕在背包上睡了过去。
真像啊,就是没他爹那么讨厌。
耳边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和被车身撕裂的风声。久违地,廖胖子想起以前。
像是念书的时候,总有那么些人,纵然你拼了命般用功就差头悬梁锥刺股。等考完试,成绩发下来,人家照样比你一截。偏偏这人还非要表现的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在廖胖子看来,陆继心就是这样的人。那会他还不胖,两人一同参加的汽车兵选拔,训练。那家伙整天一副啥也不放心上的样子,偏偏啥都要压他一头。
等俩人被分到一个班,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更足了。
当时年轻,正是热血方刚的年纪,廖胖子觉得陆继心这是在看不起他,很欠扁。于是逮着机会他真这么做了。
只可惜三两下便被按住,咔嚓一声,陆继心扭头就走,身后的廖胖子疼得龇牙咧嘴。之后这事像是没发生过,廖胖子提心吊胆等了好几天也没见处分,合着人家根本没当回事。
等相处久了,廖胖子才发现其实陆继心好像谁都不在意,对他来说可能生活只不过是简单的日升日落。
多年后某一天,廖胖子玩着网游,控制着角色行走在大街上,路过一个个NPC,突然意识到当年陆继心是不是也这般看着自己。
两人算得上是生死之交的战友,关系却不算太好,更准确说,陆继心孤立了所有人。原以为这辈子再不会见面……
陆余睡得正香,看起来和他老子年轻时有七八分像,只是面部柔和些看着好相处多了。满是朝气的模样,廖胖子想想他儿子要是还在身边,应该也是这般。
掉了漆的面包车驶出主干道,越过那标着绿竹乡的牌子,路开始变窄。
前方起伏的群山看着不远,实际上还得走好长一截,望山跑死马可不是说说。
奶奶的,这路怕是打二十年前完了工就再没修过。
廖胖子心中骂了一句,松了点油门,仍是越开越颠,终于前方一排烧焦的树枝挡住去路,开车碾过去,“哐当”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