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不是以为不知道的方式存在。
她只是把话语藏在一张一张翻到底的日记里,只是会偷跑去看他,只是偶尔忍不住拨开人群看他,只是会在心里说出来口是心非的台词,只是会在每一次喝醉以后对他拳打脚踢。
她只是对他说话的时候嚣张跋扈,却在所有外人面前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生怕别人对他出口恶言。
她何时这样小心翼翼地维护过,除了年少时他。
可是顾离早已死去,他早就收回了自己的太阳。
死去的,将要死去的,都带不走任何气息离开。
她却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他永远的只是别人口中的臆想。
不愿细心的人沉默,无可奈何,诉说的人也不可避免地失去了耐心。
她不容许任何人贬低他,也不允许任何人心痛他。
顾离是不可替换的。
逝者却终究将已逝。
他们都不可同日而语,而她知道自己是知道的,也知道面前的人都想要一个人永远地替代他。
可是他自己知道吗?他大概不知道,所以他才会在离去的时刻把所有的都拉个遍,徒留下太多的遗憾和无奈。
这个世界总叫人疲倦。
疲倦于刀锋舔血,疲倦于利益纠葛。
他亦舒展眉头的存在着,会无条件地拯救她,会明目张胆偏爱着她。
终归蛛网般现世缠绕着不饶人,乌云遍布,没有雨,却见不到月光和阳光。
他的虚假瞬间就能崩塌,就像三年前的那一次。
他无声无息,不知归期。
像是提前预谋的一般,她却心如明镜地立在那里,她比他先等在那里,她不愿他无力地步入尘埃。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他回来找她,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知道的。
初见那天,日头盛烈,篮球道上有人摁住少年欺身而上,仿佛是他走向不归路的开始。
风雨早潜藏在前路,层层分明,分明能窥得一斑半点。
他自愿纵容这火焰,任由利刃划开皮肤,最终万劫不复。
他的轻狂却不该捆绑于他过往的收成,不论是从哪里肆意生长的人,不论太子也好,平民也罢,高尚的与低俗的终将汇成河流。
可是他再也看不见一眼这浩浩汤汤的江河了。
所有人自以为洞察他心意,皆以为他出将入相,富贵还乡,志得意满。
其实只是因为他太乖,太听话。
他听话得太无所适从,以至于有人想要他的人生星光灿烂。
他却也真以为她追逐着月亮。
有时她亦沉溺于面具营造的虚假繁荣,即使一切终将刹那熄灭。
只要她诚实一点,火把也只是顷刻。
她终究没能保护好年少的顾离。
她看着他,不胜唏嘘。
荒芜的人不复言笑,毕竟万事休将它毫无道理。
这么多年了,可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如果有时光机可以回到过往,她亦不能保证她能做出什么让她欢喜的决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顾离从来与深情无关。
她害怕顾离的责任,怕他变得无情,却需要一个他来肆无忌惮地要她深情。
过往的轻狂,皆是他所认为的归宿和责任,偏偏无人考虑过这是不是她想要的。
现世的轻狂,皆是他对当下的忏悔。
如果时间能重塑,她会告诉他:其实不必这样。
有多少人像顾离一样需要去取悦别人,找到自己的价值呢?
她不知道,她是不够聪明,但不至于蠢笨。
顾琛以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一次次地告诉她,她与白月光是如何如何相像。
顾琛以为他营造出了别人想要看到的深情画面,殊不知成了她的背景图。
江月年年只相似。
她可从不期待顾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