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谨言刚出洞灵源山秘境,手中的法宝随之破裂,和回收铺老板说的一样,这东西寿命到了尽头,再用一次就要损毁。
秘境外许多门派宗门派人在此等候,亭台楼阁法宝围的密不透风,还有各种眼花缭乱的结界分开各自地盘。所有人都在等,等待着大秘境中炼蛊完成,为自己门派带来一个强而有力,经过实战的顶尖修士。
苏谨言用法宝而出,并未直接从秘境洞口出来在众人眼前,她特意隐蔽了身形气息,故而没有人发现她。
当然,也不会有人能想到洞灵源山秘境还能有别的出来方式。
人群中的颜姝红格外出挑,她再回五域,和狄秋棠着实又闹出一番动静,不少闲着没事儿的修士都在扒百年前两人之间的恩怨,可是不觉得日子过得无聊了。
苏谨言远远地瞧了她一眼,旋即回身朝着中川而去。
“嗯?”颜姝红朝着别的方向望去,叶桑潇注意到她的视线,跟过去看了眼,没发现有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颜姝红摇头说,盯着前方的秘境入口,“再没几天就要出来了,真是过得又长又慢的,不知道孩子们在里面怎么样了。哎,那里面可没什么吃的。”
“什么叫没什么吃的,你忘了当年我们俩怎么过的?”叶桑潇想起就笑,“摘两片欺骗叶塞嘴里,再难吃的东西也变成了珍馐美味。”
“倒也是,不过,那东西可不好找。”
“如云那小脑袋瓜肯定能找到,再不济也还有晓雪呢。”
沈少清的身影刚出现在洞灵源山附近,周遭顷刻间就静了下来,叶桑潇见状过来,询问道:“尊者怎么来了?”
“等得急躁,过来看看。”沈少清的眼眸如水中琥珀,凉薄无情地掠过四下,搁在秘境入口,淡淡道,“还有几日?”
“四日。”
沈少清颔首,留下一句“开启时我再来”便折身就走,身影如风,来匆匆,去匆匆,让人摸不着头脑。
“行了,我也先回去了。”叶桑潇说,“你也赶紧回去吧,等秘境开了再来也不迟,守着干嘛,孩子们又不会跑了。”
颜姝红摇摇头:“不行,我在宗门待着不顺心,心里慌得很,总觉得出了什么事,就得坐在门口等着心里才舒坦点。师姐你回去忙吧,不用管我,这边有我,到时我会把他们几个都带回去。”
“行,你且小心。”
“嗯。”颜姝红露出一抹温笑,待叶桑潇走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额前掠过一丝阴霾,阴沉地朝着朝霞派看过去。
“别出事。”她抚着心口,喃喃自语。
苏谨言赶到中川回到段家时,已经过了一日。五域之间隔着宽大的天海,她这一趟委实缩了不少的时间,囤积的法宝差不多用了个干净。
“留着也没用了。”苏谨言毫不在意。
往日一到中川萦绕的庞大灵气消失了,再不见洗涤经脉的清爽水汽。苏谨言踏上中川时,还遇到有居住此地的散修问她中川为何忽然大变样了,她能感觉到周围居民期盼她解答的目光,然而那些造福众人的灵气如何而来,她最是清楚。
“没什么,不必多想。”苏谨言不可能将真想公之于众,只能匆匆敷衍,丢下一众摸不着头脑的居民,心中长叹一口气。
倘若当他们得知,一直感恩感激赐予他们这种灵气的不是段白,而是来源于一个生灵,一个生命的时候,又会如何做想?
段家亦是大变样,门厅萧瑟,无人打理的枝叶枯败一地,往日总是人来人往的回廊冷清落灰,充斥着整个段家的纯澈灵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不见阳光下流动着水光的法袍,和如象牙一般的乳白、只属于段家的特殊武器。
乌云盖顶,寒风凛冽,处处都在嗤笑这个四处拼凑而来的仙门家族的衰败,那些改名换姓得来的所谓的“血缘关系”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失去应有的利益后,所有人都自顾自地分离开这个“家”。
苏谨言勾唇冷笑,直奔后山禁地,尚未落下就被法阵光芒笼罩,落入人为打造的山道内。里面一成不变的阴暗潮湿,弥漫着浓重污浊血腥的气味,随处可见散落的衣袍和武器,令她逐渐改变心中的想法,渐渐地皱起眉头。
苏谨言来到封紧的石门前,低声道:“家主。”
过了会儿,石门后传来一阵低沉声音:“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段明呢?”
“他死了。”苏谨言面不改色道,“家主让他和我去诛杀那名叫舒望的魔,奈何我们两人在秘境中落得不同地方,那魔实在是狡诈,实力强盛,逼得段明死在她的刀下。不过家主放心,段明用了您给他的东西后,和那魔一起同归于尽了。”
“是么。”石门后的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难过还是欣喜,“既然如此,他也是忠心耿耿。”
“为家主奉献生命理所应当。”苏谨言笃定道。
“好。”
石门后的声音大笑起来,伴随着法阵一道锐利光芒,整个封紧的石门缓缓抬起,露出里面布局舒适奢华的装潢,若不是外面这条阴暗逼仄的甬道,很难想象这样华丽如宫殿的地方会出自肮脏的地下。
“说的不错。”石门后的光景一闪而过,苏谨言只能瞧见一瞬,紧接着被一道同样穿着水纹浪花法袍的颀长身影挡住,他在她面前一步远的距离站定,笑吟吟的声音带着让她心底发毛的熟悉。
“既然魔死了,那风云瞬息林下的灵脉找到了吗?”
“未曾,那——”苏谨言说着抬起头,想要看清楚他的面貌,虽然她无数次见过段白,但他带着一张面具,让她看不见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如今她终于看到了,编好的话在看到那张脸后戛然而止,紧紧地卡在了喉咙里。
“怎么不说了?”段白举着一张取下来的面具,笑容扬起,更显得那张脸和眼前的苏谨言有七分相似。
“慎行……”苏谨言从喉间痛苦地挤出这两个字。
“是我。”段白饶有兴趣地望着她,“姐姐?”
苏谨言被这声语调古怪的姐姐唤醒,拔剑冲去被一股强大的灵力狠狠拍在身后山壁,凹凸不平的山体和灵力一并挤压着她的身体,不过两息她就已是口吐鲜血,咬牙切齿,赤目含泪的盯着段白。
“若不是百年来没一个能用的身体,我也不至于用这么个人到现在。”段白说,尤为可惜的怀念,“那个柳青沉是真的很不错,可惜他是个蠢货,诸明日天赋太弱,而你,又是个女人,如此,只能借你弟弟一用了。”
“你应该感谢我让你弟弟活了这么久,不然,他如何还能和你说话,叫你‘姐姐’呢?”段白顽劣一笑,相似的神情落在苏慎行的面容上,只是一次次唤醒苏谨言痛苦的回忆。
“——”苏谨言想说话,喉间一股股涌上的血阻止了她的声音。
“我不管你抱着如何心思而来,我只需要听话能用的人,既然改姓换名,那你就该是我段白的人,无论是要逃,要跑,还是想要对我刀剑相向,都是你们先违背了自己的誓约,我对你们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所有人都恨不了我。”
段白轻蔑笑笑,伸出的手被她脸庞垂下的水珠发坠给烫了一烫,纯粹的灵气如烈火,灼伤到他的灵魂深处。
“你——”段明惊慌后退,灼烧的触感令他回忆起格外不美妙的过往,拧眉深思,瞧着昏死过去的苏谨言许久,扯起嘴角笑了。
“灵气不足,段家亦是没人再供我吸收灵力,你倒是来的好了,为我做完了事再去死吧。”段白道,“算是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的恩赐。”
*
“……望,小望?”
“嗯?”舒望蓦地回神,见到眼前忧心忡忡望着她的林子华,“怎么了?”
“你怎么了?”林子华说,收起折扇在腰间,抬手测了测她的额头,担忧道,“你这几天一直精神恍惚,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不爽利么?云燕飞在这,你有什么问题都和他讲。”
云燕飞听到点了自己名,侧头招手,“怎么了?”
“没事。”舒望冲他说,又对着林子华笑笑,“没事,就是我在想事情,最近事儿挺多的。”
“真没事?”林子华重复,见她向自己再三保证才松懈,念起这些日子在秘境确实多事,不免放下了心,“那就行。”
前天舒望刚送走苏谨言,紧接着枫霁月就找来了。枫霁月一找到她,就代表她的同伴也会找来,果不其然没多久,林子华就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的来了,还有夹在中间,尴尬又漠然的狄缨,以及一直大喊大叫的江如云。
“都说了狄缨跟我们一起掉进悬崖下,她不是坏人,她好得很,你们怎么就不信我?姐姐跟我们在一起,哎呀!她怎么可能是假的?那个庄妍才是假的呢,她才是段家人,差点害死了我,哎呦,你们听我说呀!啊,姐姐,姐姐,你快跟他们说清楚,他们差点要和缨姐姐动手!”
江如云忙不迭赶过来,一肚子委屈,都没注意枫霁月正抱着她,拧着她的胳膊哭诉。
“好好好。”舒望应声,两只手简直安抚不过来,只能冲着林子华喊,“狄缨不是段家人,她救了我们好几次。”
林子华撑起折扇横在脸前,简直没眼看她左边右边各一个人形挂件,无奈道:“你先……走出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