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壁画便没有一开始那样让她们震惊,不过也相差未几,更反而加充满了悲情色彩,揭露出一个被掩藏千年的真相和一对悲苦的姐妹。
蚩灵辰衍在画中面色由白到灰,雾蓝发色生出白丝,变得极为虚弱,从她身后冒出来一个男人将其残忍杀害,夺取她残存的能力。归来的姐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不仅如此,她们还发现一个男人代替了辰衍的身份与地位,而所有修士都没有任何察觉。
姐妹俩感觉到辰衍遇害,悲痛欲绝,姐姐欲要出手杀掉那男人,被妹妹拦下。画面中无法得知她们如何交谈,所有的过程被切成一片一片的画面绘制在山墙中,尽管观看的三人无所知她们到底经过了怎样的交流,映在她们眼前的画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们三人,云霞宗分裂为双霞的真相。
姐妹俩在云霞宗里搀扶离去,姐姐依依不舍,妹妹同样如此,两人跨越宗门后立刻刀剑向相,姐妹两人怒目仇视,妹妹更是挥剑断发,与姐姐恩断义绝,背弃云霞宗,朝着洞灵源山另一面而去立起了朝霞派。在那高山之后,有个窥探的男人躲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妹妹成立朝霞派后与各修士一样远离云霞宗,亲近那杀了蚩灵辰衍的男人。她屡次报信与姐姐。男人夺取蚩灵之力难以杀害,姐妹两人的动静似是被男人察觉,带领一众修士下海杀害余下蚩灵。
众修士与仅存蚩灵一并死在男人手下。姐姐为了不再连累旁人死去,含恨躲藏,想尽要除掉男人的方法,然而屡战屡败,整个修真界再无人能敌他,而他亦是安心的坐上了段家之首的位置,戴上了狄缨与江如云分外眼熟的面具。
“是段白,段白!”江如云终是忍不住惊叫出来,“原来段白才是那个混账王八蛋!是他,他才是那个该死的东西,他隐藏前年真相,将自己伪装成救世之主,真是个混蛋!我竟然还为了他这么一个狗东西屡次对段家忍让,真是让我想起来就火大!竟然害我宗门先祖如此——哎呀!真是气死我了!”
狄缨眉头紧锁,美目仔仔细细地在壁画上游弋,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抿唇低语:“没想到真相如此,恶人当头,我们竟然跟随恶人而走,而真正的好人早不知流落到哪里。假亦成真真亦假,若非巨石法阵由斩魂断魄开启,我怕是也以为这不过是假的。可这真相,未免太残酷了些。”
她抬手抚着壁画,在姐妹两人搀扶从云霞宗走出那一幕轻轻抚摸,声音变沉:“没有什么背叛,更没有什么龃龉,是姐妹以计分离做戏给段白看,妹妹潜伏在那为姐姐报信。段白实力太甚,姐妹俩不愿连累旁人,没想到竟然造成如此误会,害我们分别千百年,仇恨千百年,我们本该是一心同体对敌,怎料却把刀剑对准了最亲的姐妹。若是两位在天有灵,知晓双霞如此将对方视为仇敌,怕是要伤透了心。”
江如云听她这么说,念起千百年来双霞之间的恩怨,不免感觉到后悔,又看到壁画门派先祖遭受苦难,一时间气又恨,复杂的情绪接踵而至,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狄缨闻声侧目,怔了怔,抬手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舒望盯着其中一幅画没有出声。那上面绘着黑如墨的海水,从中冒出的蚩灵疑惑地望着天上来客,以段白为首的一众精英修士和他们搏斗。血染海浪,红浪滚滚,这样血腥残忍的一幕,她是见过的。
去往落云谷时她见过这相同的蜃景,如今想来,那为首之人就是段白,他下令众修士诛杀以为海中妖孽的蚩灵,待他们死了之后,他又转手将那些筋疲力尽的修士一个个杀了死。舒望还记得,这里面有一女修拼死抵抗,最终仍是被一剑穿心,长剑也落入海中。
现在舒望看这壁画得知来龙去脉,那最后一个抵抗的女修,怕就是她母亲的妹妹,她的从未谋面,从不听说过的姨母。
如连环画一般的壁画讲述着千百年前的真相,这些真相所包含囊括太多,无法全部叙述,被分割成一片一片,犹如藕片切开那样,藕断丝连。那丝丝缕缕的怨恨,痛苦,为难,愁绪仅是观看这一遭,她们都不免跟着落泪怒骂,可以想象经历这些的姐妹又有多痛苦,妹妹多隐忍,姐姐又何其哀怨仇恨。
壁画到姐姐怀恨躲藏就结束,之后的事情,舒望也清楚了。她总算是明白母亲常年不在家出去是为了什么。——为了寻找办法杀了段白,母亲放弃了家中所有。
这么一下子,舒望心头忽地空落落,如释重负的叹一口气。
狄缨听到她的叹息,搁在江如云后背的手没有松懈,轻轻拍着,同时转头。壁画上姐妹俩是她们俩门派先祖,并无血缘关系,可尽管是这样,她们俩也因此而愤怒落泪,不难想象舒望这个和姐姐有血缘关系的后代又会有什么想法。
“不过,这反而成了证据。”狄缨说,“壁画公之于众怕是也会有许多人不相信,段白的影响力太大,看壁画上众修士未曾察觉真正降服水灾的人变了样就知道,或许他用了什么法子使得众人记忆错乱。但眼下有了你,有了你们一家属于姐姐一族的血脉,就成了千真万确的事实。”
江如云跟着擦了眼珠泪花,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到时双霞定会全力相助姐姐的。”
狄缨眉心细微地抽搐一下,没叫两人发现。
“不,她不是我的先祖。”舒望摇头,面对两人疑惑不解的面容,神色平静地丢下一句惊天动地的话。
“壁画上的姐姐,是我的母亲。”
“啊?”
“什么!”
朱雀乖巧地窝在地上,凝成一股无木自燃的火焰。
舒望三人从壁画后退,本要坐在中间茅草屋外的石凳上,那石凳就有两个,她们干脆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围着中间的朱雀火苗。
狄缨继续舒望没说完的话问:“你说壁画上的姐姐是你的母亲?”
“是。”舒望点头,将自己何而来这一路简略的说了下。
“所以。”狄缨说,“段家风云瞬息林时那个魔果然是你了?”
“是我。”
“还好还好。”江如云长吁一口气,拍着胸口感叹,“当时那段明臭不要脸的给姐姐你扣大帽子,那时候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就以为他要诬陷你,连连帮你找补。对了,还有缨姐姐,如此想来,反倒是帮了姐姐一把,不然段明按死了是你,可要对你紧追不舍了。”
狄缨还是头一次被人叫这么亲昵的称呼,寒霜一般的面容有一丝僵硬,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握了握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