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里有一种叫“贼不偷”的西红柿,用正常人的经验来判断应该不会摘这样的柿子,更不敢吃,因为它大概率会很酸。在菜园里看见拉红线儿的柿子谁都不会放过。这种焦绿焦绿的柿子熟的时候,只会越来越黑,除了主人应该不会有人摘,因此得名。这贼不偷的柿子营养丰富,富含钙、磷、锌、铁、核黄素和胡萝卜素等微量元素,倘若在主人手里偶尔得之,决不会再错过这种美味。
我的“熊猫”是一条公狗,像极了熊猫,大黑眼圈儿,通身白,有熊猫的大黑点。这是父亲给我拿回来的小狗崽子。白天它会让我抱着,晚上它会钻进我的被窝,自从有了“熊猫”,我的浑身上下总是沾满了狗毛,有白毛有黑毛,它只要看见我就会扑向我,哼哼唧唧要抱抱。它非常聪明,母亲横它的时候,它只是装一脸的无辜。如果我在,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它可以向着母亲龇牙咧嘴,大声地“汪汪”,还会在我回来的时候向我告状,感觉是母亲给它受气了一样。我写作业的时候,它就一声不吭地趴在炕桌底下,等我写完了,它就会叼我的裤角让我出去遛它。我俩一出屋子,它会跑前跑后走走停停到处寻寻觅觅,总是在同一个地方撒上狗尿,划定属于他的领地。
它渐渐地长大了,体型越来越大,大到我已经抱不动了。白天它在家,看家望门,晚上拴在门口给我和母亲壮胆,因为父亲离不开猪场,尤其是那些母猪经常半夜下猪羔子,一下就十几个,如果没有人看护压死的可能性会很大。我的“熊猫”成了房前的“护花使者”,一旦有不熟悉的人路过“熊猫”都会发出不友好的叫声,再加上它的体型很大,一般人是不敢进我家的院子。
敖包滩上的人一辈又一辈,亲戚连亲戚的。即使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都论不上,有可能还是朋友,比亲戚还近的朋友。
我们家常常是一把锁头将军把门,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父亲不是在猪场值班就是去养鱼池干活儿。母亲妇联的工作也是南北二屯地忙。
一个晌午,家里没人,忽然有人走进院子,“熊猫”冲着进院子的人汪汪地叫,这个人往屋子附近走,走到门前,用手里的刀一捅锁眼儿,锁头就开了。这时“熊猫”疯狂地叫,要往人身上扑,可是锁链太短,够不到门口,“熊猫”死命地怒吼,叫得嘴里直冒沫子,拼命地叫,要挣开锁链。
人进屋了,翻箱倒柜地找值钱的东西或者说在找钱,贼感觉屋里一定会有钱,甚至会有整沓整沓的现金。说不定钱会藏在墙壁的夹层里,贼四下用硬物敲着墙,希望哪面墙壁有夹层有意外的收获。
我妈是乡里的妇联主任一个月挣个百八十块现钱,我爸这个村支书又挖鱼塘又经营猪场的,肯定不能少往家里倒动钱呀!整个滩上最有可能有现金的人家就是我们家。可是在屋里找了很久,所有能藏钱的地方全都找了,只在我的储蓄罐里看见几个钢镚,没有存折、没有像样的家具,甚至都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看见的是旧的被褥、红砖铺的地面、虫蛀的炕沿、炕上只有炕席,连一块新时兴的地板革都没有买,什么可以偷的东西也没有,贼彻底失望了!
贼叫郭三子,早就到洮儿河南岸某村当了上门女婿。这些日子一直去邻村赌钱,实在没有钱堵窟窿,才有了偷钱的念头,我们家还真让他空手而归。一分钱没有偷着,结果像熊一样雄壮的“熊猫”最后挣脱了锁链,它把钉在地上的炉钎子硬生生地拔出来,“熊猫”上来就把郭三子给扑倒了,腿上和手上让狗咬坏多处伤口。这时正巧四大爷路过,四大爷急忙进院子把“熊猫”拴上,看见郭三子被狗咬了,四大爷就明白郭三子肯定是来偷东西,门锁也撬开了,只是郭三子手里并没有赃物,否则就人赃并获了。
“一闻就闻到你身上的贼腥味儿,干啥来了?”四大爷问,声音不大,但是带着磁性震慑作用极强,四大爷人高马大的,行伍出身,一身力气。
“我……我……我输得没有钱了,想出来看看。”郭三子一看四大爷,就地麻爪了,也没有啥狡辩的,就直说了。
“你偷的钱呢?藏哪了?赶紧拿出来!”四大爷喝令着郭三子问,伸手就要扒下他的衣服。郭三子一躲,四大爷那双大手将郭三子的一排衣扣尽数拽掉了。
“四叔呀!我一分钱也没有找到,找了半天了!”郭三子跪地上把手一摊,说:“不信你搜吧!要是有一分钱我都是你做的!”
“胡说,谁信呀!你赶紧拿出来,你要不拿出来咱们去派出所走一遭!让公安的同志审问你吧!杂种操的,给你过电!”四大爷说着假意拽着郭三子要报官。
这时院子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都是听见狗叫过来看的。有看井的王秃爪子、长顺叔、二大爷等街坊四邻,还有过路的人,围了一大圈儿。二大爷家距离我家近,本来是听见狗叫就来的,无奈这两天腿越发的不听使唤,走了半天才气喘吁吁挪蹭到院子里来。
“振吉呀,先别问了,要不咱们把振洲找回来再说吧!”王秃爪子给四大爷使了一个眼色。
“赶紧的,长顺呀,去招呼振洲吧,顺路问他咋整?”四大爷冲着长顺叔一比划,长顺叔就明白了,往东头走找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