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汉被拿掉嘴里塞的、脖子上绑的之后,真是伏地大哭啊——他被夹手指头的时候就要招供的,可他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现在可倒好,十个手指关节都碎了、后背全烂了、前心还烫熟烫焦了一块!
所谓伏地大哭,其实也是有气无力,若不是因为听到骆毅说潘爷已经把他出卖了,他早就昏死过去。
但现在还不能昏,他得先出了这口气。
若两人都继续坚持之前的说法,反正官府没有实证,他们也获不了多大罪行,花点银子就能抵消不少刑罚。
可现在,潘爷竟招了?
招什么招?他招了自己怎么办?卖方可比买方罪过大!
不让他好,那谁都别想好!
疼痛让庄稼汉说话都连不成句,但连不成句也要说!
“我招!姓潘的……他撒谎!不是他……说的……那样!”庄稼汉咬牙切齿:“是姓潘的……放出风声,要找六岁的、三月出生的男娃……还得长得好、聪明……”
旁边差役奋笔疾书。
一刻钟后,差役拿着他刚刚记录好的口供给骆毅行礼,然后带着骆毅去找知县大人:“小姑奶奶,麻烦您一会儿帮咱美言几句。”
他有种预感,他一定能被转正,拥有正式编制,谁让他是差役中唯一会写字的呢?在捕快中都没几个会写超过十个字的人。
现在不但问出口供了,还给记录下来,这可是不小的工作成果呢。
要知道,现在各地都在裁撤冗官冗员,当官的给裁了不少,做吏的更是被撤掉大半,衙门里做事的,除了为数不多的小吏和捕快,就靠他们这些白役了。
骆毅慷慨应允:“什么叫美言?我听不懂哎,不过我真是开了眼界,那人贩子被您审问几句就招供了,您真是厉害,我会告诉知县大人的。”
招供笔录上内容详尽,从潘爷如何放出风声、到庄稼汉亲眼看到有孩子被领进潘家大门又给退了出来;再到他如何与潘爷详谈“购货要求”、再到潘爷决定买下小罐儿却让他们先给送出桑柴县边界等等。
在张知县阅读笔录时,其他人也陆续招供,虽然他们知道的并不很全面,但也都能补全和印证庄稼汉的笔录。
那些人其实不用大刑伺候就招供了,毕竟要么是潘爷的手下,要么是庄稼汉的帮手,都属于从犯,罪责轻。
就算是庄稼汉那些帮手,也无非是帮着抢掠孩子来着,没杀人没放火的,交易也不是他们谈的,最多挨几板子、吃几个月牢饭而已。
但潘爷就不行了。
他是买家不假,也并未完成交易、没有把小罐儿买到手也不假,但他是这次买卖的发起人,是唆使、诱惑他人掳掠儿童的主犯,其罪甚至大过“略卖人”罪。
潘爷哭了。
“大人,大人!小民不敢说自己冤枉,但您说小民这运气哟!”潘爷开始哭天抢地:“我真不想害谁家孩子,我就算买了孩子也是会好好养活的,我会让他继承我的家产,您说我能有啥坏心思!
我是想给闺女配个女婿不假,我闺女可怜呐,她才四岁就没了,连头发都没长多长、连朵珠花都来不及戴就没了啊!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大人,以后我也生不出孩子了……我老潘家,要绝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