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三章,不平,则鸣(1 / 2)烟海录首页

浑噩的曙色里,微冷罡风如钢刀刮骨黥面,将张伟开口欲言的脸颊鼓吹揉捏成风帆气球形状。余光瞥见一旁公孙龙正面色凝重地屏气偃息,其也效仿着呴气噤声,状况终是好转许多。若流光掠影般冯虚御风片刻,晓雾山岚终是隐去两人身形,公孙龙遂停驻在某阜丘山头,停下如飞步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几时能见终日优游裕如的公孙龙这般仓皇凝重?张伟亦剧烈喘息一阵,才断续地问道:“那人……是谁,竟值…前辈这般郑重?”论体魄一事,公孙龙到底久炼优渥,稍作止息之后已是恢复了泰半体力,“老夫亦不晓,不过…其身上蕴藏之天外气息,宛如实质,远胜当日新绛城外袭击你徒之人。”固然不晓“讫”之聚合性的理论存在,张伟亦能推想出大抵为吞噬而引发物种进化一类。闻言不由眉头如重峦深锁,倘或连夫子高徒的公孙龙都觉得棘手,那他岂有半分为石头复仇功成的胜算?

公孙龙亦是拧紧了眉关,自打唤回灵台清明,消弭误会重温骊珠补养,也不过止半日有余,以他目下寥寥无几之元气精力对上此獠,诚可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因此由衷劝诫道:“及早回去吧,我……”然而话还未说完,其又感一阵铺天盖地,且全然不同于此前的邪气妖氛忽而坌涌恣肆,连同山间草木清新芳菲亦被濡足得恶臭无比。

遥望向西方深邃的夜幕里,暗影将眼光渌波(lù)尽数遮蔽,只可用谛听闻得隐隐的马蹄蹴踏。传言不是说不日要攻打新绛吗,怎都锁定着自己的踪迹。是怀中之物再感召着他,要将曾属于某位前辈散落的骨殖合而为一吗?公孙龙不作他想,即将怀中净化后的遗骸交给张伟,同时嘱咐道:“连同着隐秘一并带回去吧。”

方交待完,其又念道:“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以及由兵家孙武传承的“难知如阴。”两言一出,其携掣住张伟,又往更北方化虹而去,以使出言灵为代价,其一面穿行一面犹有余裕地向张伟说道:“尔可知,古之十纪共分九头,五龙……”话音未落,张伟已是迎着料峭山风摇起了头,终归是囿于此前误会,及封印天外与送葬往生,耗去了屈指可数的时间,使他未能详实地转告公孙龙,究竟于囹圄中他知悉了多少隐秘。

及又往前奔行一阵,来至礧磈山体背面,婉转溪流经处,公孙龙再度停下步伐以濯足偃息。于接连动用复合型言灵以应对天外类属,气海储蓄之元精已是一落千丈。其休歇好一阵,才掬起一捧清水,洗去脸上风尘疲惫,向张伟问道:“有关夫子所言,十纪之由来与各纪之事迹已有人转述过了吗?”

张伟迅速地点了点头,公孙龙又问道:“那唐虞纪岁曰载,夏改载曰岁,商改岁曰祀,周改祀曰年之故,实为历代丕变而时日有所不同之事,你可知晓?”张伟再度颔首,尽管此事未记录于夫子地叙述中,但藉由连通纪至禅通纪的剧变与所为,姬书夜与申星海的论断,他亦能推想出其中含藏着为遏止“讫”的莅临,而使先人们封闭位面连通,逐渐丧失对时间这一维度的掌控,故而对年份之命名逐代产生改易。似秦时,改周之年为遂,“遂”又有完满、功成之意,兼始皇九次巡狩,不正是从此纪年对岁月之湍流勘定日趋于稳固的征兆吗?

公孙龙不由颦眉蹙额,方初若非言偃师兄有所问,夫子又对他喜爱尤盛,岂会开堂讲述这涉及天地之陵谷变迁?若无此事,恐怕他们穷尽一生也不谙神奥滥觞。公孙龙喟叹一声,又问道:“那你可晓,所谓‘巡狩’者,非止天子出行,视察各邦;所谓‘述职’者,非止诸侯朝见,缕述邦国?”

犹是禅通时开始的补救措施,他不但知悉老聃与夫子代行,更晓潜藏在此之下,另一些人的卑劣行止。“仓颉造字而天粟雨,鬼夜哭。字实非其肇之,而乃承袭精要与更改字形,粟雨乃庆贺之貌,夜哭则因书中蕴真意,祈天立命,诸族为之永镇劾系,故我以言为灵,实如书符刺字,敕山川大地,令造化穹隆。”此言肺腑,实为公孙龙不传之修行法,亦是张伟所未闻的隐晦,然而他将意识倾注于骊珠之中,那17始终未尝跳转到18。

张伟不由摇了摇头,兴许是太古窎远(diào),或此事罕见程度稍逊,并不能引得研发出骊珠的“祇”之兴趣与注视?“那你……”又一次密告戛然而止,公孙龙再次感应到了那二人地迫近,即刻拽住身侧的张伟臂膀跃入长空。

许是接连消耗过于严重,此次他连言灵都未曾施展,然而飞腾不过片晌,便无力地跌坠下来,周遭的张伟更听得一声骨头脆响,俨然是公孙龙下落时不慎扭到关节,他忙不迭接过其臂膀,搭在颈后,蹒跚地领着公孙龙漫无目的地前行。公孙龙未尝俗套地逞强,而是默然地将身体重心偏斜,令张伟背负能更方便省力些,自身则暗自调息,颐养亏虚之精元。

公孙龙一面徐行,一面在脑中天人交战,儒家素来讲究尊师重教,为尊长讳,他真要将恩师之事惭恧(nǜ)之当作隐秘抖露出来吗?斟酌再三,他还是选择披露道:“夫子仁而几道圣神之因,乃麟绂(fú)于襁褓时革赤子三尸,阳虎实为夫子之彭质。”无怪生而圩顶,其颡似尧,其项类皋陶,其肩类子产,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夫子纵是此形此貌,犹与阳虎相似无比,遭宋人错认而有五日之围,于东门更欣然而慨:”形状,末也。”他阳虎分明就是世界上另一个孔丘吗。

可即便是这种涉及近代素王之隐秘,骊珠里的数字仍旧是无动于衷,固执地显示出17这个数字。难道越是往后,越要涉及此方天地大变之核心吗?背后那位还真是欲壑难填啊。心中略微讥刺一句,他又伸出五指并拢轻摆在前辈面前以表无用。公孙龙则不免心中纠结更深,他一身知悉秘闻,几乎吐露殆尽,所余下者乃夫子违心,有悖平生克己复礼理念之行举缘由,以及缘何伤逝,他们与鲁国形同陌路的根源。

但扎古打却未在给他们喘息的余地,前方倏尔凭空浮现出一缕青烟,随青烟袅绕一瞬,赤红的烈焰高涨夺路,霎时彷如仙女风带月帔横现于前,请有仙缘人步伐暂驻。然而公孙龙却是目不瞬,以口中涎就地取材,同时赋予道:“磻溪!①”冰炭不可相并,水火难以相容,遂阻碍顿消,前路复现。

张伟甫见此技法,胸中怒焰须臾更炽,方初伤石头者习御气、操火、鹰眼、诅咒、气力及石头之流风,若无久战喂招,焉能习得这般绝艺?其必是帮凶同袍无疑。但听到公孙龙“快走”的催促声,他还是摒弃掉心中仇恨,奋力往前迈进。

可公孙龙力竭坠落之地,乃是处一马平川之所,并无掩体得以隐介藏形,强撑着肩头青红酸痛不止,张伟踉跄走过一阵,后方又响起莫名威严,宛如王公敕唤的声音,其道:“於乎小子,告尔旧止,臣服礼拜,庶无大悔!”仿若冒渎天威,有雷霆硠磕,凛然以降神罚,张伟腿弯不觉一软,险些就要依照这堂堂正正之言俯首帖耳,敬拜王者。所幸身旁公孙龙又榨取着那为数不多的气力,诵道:“子曰,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语落,四野忽而响起若泡影碎裂之声,膝上沉积的压力在陡然间消散无踪。但尽管如此,在惯性与体重压迫的双重作用下,张伟还是向一侧攲倒。然而他方想重振起身形,再撑持住一旁的公孙龙,其却推开身来的手,就此跌坐在浅草中。公孙龙脸上闪过复杂的神情,旋即深深一叹,向张伟问道:“尔可晓何谓‘捭阖’?”

《捭阖策》有言:“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捭阖者,道之大化。”捭阖又名长短术,以合纵、连横为式具显扬名,方今之世里,最知名之纵横策士莫过于孔夫子高徒子贡,其一出则存鲁,乱齐,破吴,彊晋而霸越。使势相破,十年之中,而五国各有变。及赵孟毋恤门下张孟谈,其一出则救赵,联魏,盟韩,灭知,挽狂澜既倒。至晋三分,于春秋后,令晋祀为丘墟。然此词汇,不是乃谋圣鬼谷王诩所创?其纵是春秋生人,此时也与原主年纪相差不大。

公孙龙看出他眼中若有似无的疑虑,坦诚道:“当世捭阖几道可谓方家者,除鬼谷外,唯夫子也。”这猝不及防的秘闻,几乎令张伟登时失神,但转念一想,无夫子因材施教,焉有端木赐这般集商、儒、纵横之大才?不过鬼谷之称,莫非也如墨家巨子之谓代代相传?早有兵家孙、庞,纵横家张、苏得其法,晚有兵家尉缭,方士茅蒙从其艺,乃至徐福出海访仙寻玉蔬金菜不死药,相传也为鬼谷之故,也无怪后世诸如白起李牧通通在臆测中与鬼谷生出师徒之联系。

“鬼谷与夫子曾于云梦山曾有一晤,为期三天三夜方才商定。恰我年少未尝出仕,亦在此列同游相侯,有生以来竟头一回见夫子木然,嗒焉若丧。然夫子何等样人!在匡遭困,言‘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在宋伐树,慨‘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在郑失路被嘲丧家之狗,反欣然笑曰:‘然哉!然哉!’在陈蔡之围,犹讲诵弦歌不衰,独颜回师兄知夫子意:“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似先生这般玄圣素王,焉会如斯怅然若失?”

“以云梦山上鬼谷门下只言片语,及夫子周游列国传道于野,我方晓夫子缘何汲汲而求仕。答案恰在此晤中,夫子出策,鬼谷及其门下遵行……”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后方的追击又至,熊熊的火焰异化成种种飞鸟走兽,彷如严阵以待,拦截在身前半空,随时将击欲发。“不若,驱虎吞狼?”张伟从怀中取出那不知出于谁人的遗骸,试探性地问道。

反正那二人皆为此而来,不若借之使双方攀咬争逐,可公孙龙却一面接过搀扶站起,一面摇头拒绝道:“不可。”他们既能感应到遗物存在,应当也能感知到他祛除了其中的污染,使之无垢,易于吞噬融合,哪怕此诚为他之猜想,亦不敢轻率地去赌这万一。因此他事先交代道:“稍后往有水处去。”即强撑着扭伤的身体纵身一跃,摄令道:“仁之所在,天下归之!”斯言方从双唇迸出,由扎古打统御的烈焰立时不受控制的如赤虹、如丹霞、如彤云一齐漫过长空,攒集一处,浩浩汤汤向公孙龙奔流而来。

炽热的风烟甫触及体表,肌理便为之灼伤焦炙。而就在烈焰即将吞没公孙龙之际,其猝然念诵道:“仁者…无敌!”漫天大火于瞬息间悉数容纳其中,若非在跌坠后,其还保持着完整的身形及向前蠕动,张伟还以为其已被焚煞。而前辈倾尽所有,他张伟又焉能靳固于楚毒?于是尽管姬书夜在日记叙述中强调“旁观”之技,有再造夺舍之虞,他也毅然决然地拨开胸中尘气,使心似清水,消却心下繁杂,控虚舟应物。

然而方住清凉世界,归自在乾坤,彻骨楚痛即从颅骨涌现,宛若开山斧钺镂刻劈凿,其身形亦不受控制地攲侧倾倒,直到不知多久过去,身体终于在无比空明与销骨剧痛间,达成了奇妙的平衡,使得脑海既麻木而又灵慧。

挽起公孙龙的臂膀,才知其遍身密布疮痍,无处不是焦黑的肌理与溃烂的烧伤,处超逸状态下的张伟,谨慎地避过伤情较重处,索性顺势将他背起,托举着臀部而行,再度朝前方赶去。心念超然下,才觉往昔不啻寿陵失步,竟连如何更为省力,如何提升速率皆不得其法,遂逐一改善着姿态与步点,令脚力更为迅疾。

还好那二人既无瞬息千里的流风威能,亦无凌波微步般出群身法,谨记着之前叮嘱,背着公孙龙的张伟复又来到方初之鼓泉左近。然其方欲绕过如鼓山壁,又感空气无端粘稠沉重起来,后方遥遥响起如警告的“畏天之威,于时保之。”来威逼着他跪下双膝。然灵心淡荡下,他自有威武不能屈之气概加身,即便无法效仿公孙龙以言破除号令,亦能一步步逆浪悖势而行。

此时也讲究不了许多,索性先一脚趟进水中,再将公孙龙安置于泉畔,张伟才起身侯在一旁,边守望着他,边冥坐休息。闭目时感知彷如流水在蔓延奔涌,向周遭伸出触角,罗织成普通盖地的网罗。然而单论感知此道,身具威能的扎古打诚可谓行家里手,当张伟感到异样的气息在纲目间穿梭时,其默然以倒数提警着自己,但就在心中念起“七”时,周遭突然有硫磺气息蓦然散逸,属于他的感知猝然背叛了他,化作火舌席卷而来。纵然不假思索地作鹞子翻身,潜入清池之中,张伟身上也多出一片又一片的烧伤。

无怪公孙龙要使出磻溪,及不得不以身硬扛吗,即使沉入水底,泉下亦成滚沸汤锅,上方更被渲染上赤红的火光。而这上不得,下待死之困局中,一旁被他拽下的公孙龙,身上焦腐肌理如风蚀的泥胎般寸寸剥落,崭露出细嫩白皙的脸部来,“终究达不到智者备祸于未形的境地吗。”随复苏的公孙龙睁开双眼,喃喃自语,后续显露的皮肤宛如血气积淀淤积而天生呈暗红之色,更为之龟裂开来,浮现出大片糜烂溃疡。

但总归从烈火中苟活了下来,他也计较不了这存续所必要之消耗,遂将新生之力与汤泉一并托举而上,歌风道:“习习谷风,以阴以雨!”言灵一出,以鼓泉为中心,忽有浑浑阴云笼清空,沉沉幽霭锁四野,霏霏细雨潇潇而下,鼓泉霎时满溢成浩浩沧海,周遭熊熊烈火平息如无物。

“再为我牵扯半刻。”留下一句嘱托,回到畔涯的公孙龙随即闭目沐浴颐养,张伟亦从泉底上浮出,爬上如鼓腹攒起的岩壁。在感知失去了效用下,他只得作为岗哨极目远眺与屏息谛听戒备着周遭动静。

半刻的喘息休憩时间,于张伟却不啻度日如年,进入两忘境界中,听觉更为聪敏下,他能闻得大地在震动,马蹄在蹂践,爬虫蝼蚁正不住向四方奔逃,似乎下一秒后,觊觎着化风遗物的宣人就将跃入视野之内。但许是心忖入得彀中,二人俱未施展远攻侵犯,而是逐步散发着摄人的气息迫近。

还有半分钟,心中倒数着最后的三十秒,东西两方却同时出现了宣人的身影。独立于高处有利亦有弊,既是瞭望,亦是射的,二人不约而同在第一时间已捕捉到了张伟的身影。“旁观”状态下的他没有畏怯,反而轻佻地勾了勾手,引诱着两人对他展开追击。

这并非超然下的妄自尊大,而是深思熟虑后唯一的求生法门,要想彻底逃脱出困境,唯有仰赖于公孙龙的瘳愈,因此他不介意以自身为饵,为其争取充足的补养时间。展翅猛然向下跳去,标准地落地翻滚以缓解着反作用力,随即张伟如灵猫飞鼠般,以后足发力迅疾地向前蹿动。

居西之潞非那肥硕的身躯猝然翻身立于马背,举步蹬空,敕令道:“太一为级。”于是有无形气浪在空中构筑成一级级云梯,使其如临阶地,俯视着抱头鼠窜的张伟,并一步步迫近。相比其他有条不紊的风范而言,在东之扎古打就急切许多,以感知牵念起山中枝条石块作冷箭暗枪,朝张伟掩袭而来。

即便他亦动用起敏锐的感知去查探后方的袭扰,可追击浑然天成如羚羊挂角,根本无法似后背长眼捉摸住飘忽的动向,其弯奔之身形很快便被飞石流木截断。所幸他既以身为饵,也有着相应负伤的觉悟,只要未曾关节受损而影响游移,区区硬伤皆是在可承受之范围内。

“还有十五秒。”其默然倒数着,固然一时受挫而俯伏倒地,其犹忙不迭上拱翻身,重新以四足为支撑飞奔起来。但源自于上方的追击又顷刻而至,所谓王言如丝,当潞非低吟无声,前方蓦然似有无形的气浪化作丝麻铺开绳下,若雷动龙趋之张伟,体表遽然浮现出数道如刀割痕。且丝绳又一步加紧套牢下,猛进渐成规行矩步,踽踽而前。

当其合于绳墨,彻底为王言束缚至静止不动如茧瓮时,他嘴唇翕张道:“还有四秒。”但短短两秒功夫,垂天的潞非已是悠然而下,来至张伟身前,探手向其刻意转移在腰间的遗物夺去。然就在此时,中极处积蓄的“讫”又一次往气海处猱升侵越,彰显着存在,本纯粹觊觎着天外恩物的潞非眼中不由闪过极度狂热,倘或再将此人吞并,扎古打那区区反逆之臣,又何足忌惮?!而正是这一晃眼,施展“疾如风”的公孙龙已闪现至二人身前,声如洪钟大吕,堂皇正大言:“谗人罔极,交乱四国!”

甫名实交替,如丝束缚着张伟的敕令亦于俄顷松脱,公孙龙闪过那禄山之爪,迅捷地抓住张伟负伤的臂膀,就要乘风而起。但另一厢的扎古打又岂会放过这等良机?以青烟生于足下,袅袅云气骞举两三丈之距,其就要效饿虎扑羊环抱住两人。但此之外,犹有熔炼为赤豹的法相替身在其身后腾跃,将二人影盖于豹裘下葬身。

可公孙龙却安之若素,甚至没有再动用其他言灵加持,径双足轻点,冯虚改向,往另一侧飞举而去。猎物杳然隐去身形灭迹,唯感知可察依稀,下方如寇雠的夙昔君臣再度照面,不由相视一眼,由潞非率先骂道:“贼子!”可扎古打却不搭理,径大步一迈,主动绕开潞非,朝那二人追逐而去。

乘风如流光疾电,展眼将出九原之际,公孙龙遽然停下匆匆步履,缓落于碧树枝头坐下。平复着超负荷下的机能运转,其缓过片晌,又继续起此前涉及的隐秘谈话,“列邦之国祚运势,皆逃不过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窠臼,总之明主有道鼎盛者少,中人碌碌在位者多。故夫子与鬼谷等出策擘画,鬼谷及其门下遵行奉守,以天地为棋局,众生为棋子,使诸国盛兴时运道铸就气运长城,绝天外之侮害壅隔,开太平留我族疏解。”

崇尚克己复礼,妄构建天下为公之归仁,复现文武执政时偃武修文,马放南山的夫子,终究要违背自身宿志与愿想,使天下战火连绵,兵荒马乱,蒸民陷于涂炭中去吗。无怪公孙龙在吐露此段隐秘之前面部表情是那样的纠结,也无怪鬼谷一众弟子不是引导局势的纵横家,即是开疆拓土的兵家.,若无鲜血奠基,尸骸铺就,焉有始皇帝九巡,改年曰遂?

当心神投注于骊珠之中,固执的17终于跳转至18。与之同时,骊珠也迸出出皎洁的华彩,光洁的表面上浮现出一行行细密的小字。而再度生起查探念想,张伟终于头一回得见到“见证者仪式,8/9,隐秘。”及下方的“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然泱泱长河中,多有文未显而秘者,一如神秘学为破获神秘之传火化,见证者亦为见证埋没之窥秘人。”

光是下方隐约透露出的两点,就足以令超然物外的张伟获悉许多,“祂”或者“祇”的身份除却不死不灭的可能,即是某种客观永恒存在,不然无法解释其在隐秘一则中加入神秘学这新朝的词汇,而其降生之初,似乎就在流讫纪至获麟之间?人皆有寻根之念想,或许其本格就是人跃升进化而来,然后溯源追本,遣他们这些棋子探知?

而假设提前发见其,并将其消除,未来是会陷入崩坏,还是李代桃僵地顶替掉他,接受往后其之权柄?这轻浮而大胆的念想甫一浮现,源于张伟的仁厚本性立时发作,将沉湎于贪欲中的意识挽救回来,使关注点转移至窥秘人身上。尽管缺乏着足够的信息,来推断独孤月是否同齐桐巍本属一人,但守密人与欺诈师的序列秘藏组合不啻参商死敌协作,实在不得不引人生疑。且再加上姬书夜,申星海与自己三例,如斯详实叙述经过之人竟会忘却交待汇合,彷如自莅临就同处一地,实无异于破绽败露。因此他亦选择相信起姬书夜的推测,两人实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