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吸着囊口的清水吞下,陆猛终于有几分好转的感觉,“队长在唤你回去了。”胞弟猝不及防的一句,直让陆猛从地铺上惊坐起,有着狭长刀伤的胸口一阵起伏,含恨道:“老子才歇了一天啊,这狗日的!”说话间,牵动的伤口又是一阵抽痛传来。
不满的话语惹得伤员注目过来,陆浩只得压低声音,附和着牢骚,“我知道,可大哥也清楚老段的难处,一旦人手不够,我们就要被编入别的队里,老段和赵卒长勉强还把我们当人用,要换一伍,编入另一卒,去了别的防区,对咱们这些新来的,可保不住就是把咱们当畜生使了。”
兴许是胞弟的话语利害讲得透彻,陆猛也不再阐发怨言,只闷声道:“扶我起来。”高大的陆浩立时应了一声,搀扶起瘦小的胞兄,向营帐外走去。
“不是这边,往那儿走。”尽管胞兄指引的去向并非是回到驻守的据点,陆浩还是老实照办着将其送入一座无主的民居,听从着吩咐在卧房中将他放下,“想退缩了?当初可是你出的主意啊,浩子。”
方在土台靠着墙壁坐下,矮小丑陋的陆猛便仰视着胞弟质问道。陆浩不禁向后退了一步,讪讪道:“不是宋老狗逼得急了,谁也不想出此下策。而且,而且现在也不是当时的景况了,族人无恙,我们又有得好活…”
受创的陆猛愤愤盯着胞弟,指着自己胸前狰狞的伤痕,“有得好活?要有得好活,你哥至于这样?!”直面着盛怒的兄长,陆浩不禁退却着避其锋芒,摇头叹息道:“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当清楚,宣人所过之处,又有几人得以善终?何必非要投敌呢。”
“敌?你倒是忘得干干净净,我陆终昆吾是被晋人所灭,被晋人奴役,宣人与我陆终昆吾又有何仇怨?向宣人示好下场再惨,还能比不过而今龟缩在一角,日日被人驱使拼命?”眼见宣人酷烈的行迹也打动不了大哥分毫,陆浩转而道:“大哥,今时不同往日,当初是我思虑不周。谁想赵将军竟这么看重,这么提防宣人,城门现下加固封死,我等就算想求个出路,也没有办法啊!”
“谁说没办法?”陆浩也未料到,大哥一谈及起大逆不道之事,思绪便灵光了起来,“只消赵毋恤这领头的一死,赵氏这大物就散了架。再者,外头挖不了地道,难道我们里头也挖不了吗?你要这样想,浩子,从璆国到燕国为止,又有谁敌得过宣人?你不是看亲眼看着宣人一步一步迫近,赵氏却招架得狼狈不堪?我们只是让这必然的结果来临得更早一些,且能为我陆终昆吾一族搏得更好的归处。”
总归亲兄弟一场,说服不了大哥的执念,陆浩也只有为大哥出谋划策,完善细节,“我知道了,大哥。但刺杀赵将军之事便不用多想了,就算我等能侥幸取得他性命,亲卫盛怒下,又焉能活着逃出城头?以我看,还是第二个法子稍显靠谱些,只不过,我们身在城中,消息也传达不了给对方,还需从长计议啊。”
有聪慧的胞弟帮衬援助,陆猛一颗心也切实底定下来,他伸手牵住陆浩的手,“办法便拜托你费神了,浩子,事成之后,咱们陆终昆吾便不消为些猪食烂衫奔波,成日仰人鼻息了。”大哥冀望的前景固然美好,但无一不难以实现,陆浩还是老实劝谏道:“先回去吧,大哥,我来叫你也有段时日了,回去便只能听老段的牢骚了。”
得逢许诺后,陆猛也没了抵触,在胞弟的搀扶下徐徐走回驻地,与队伍一众汇合。伍长老段算是个厚道人,见二人来迟,仅是移目看了一眼,便命二人先回营帐歇息,自己则守在帐篷外。
大抵一刻左右,源自火头的刁斗声从驻地传来,火红的霞光染遍层云。老段立时掀开门帘,抚掌大喊道:“当换班了,披甲,执戈!”营帐内尚存的三人,各自按照吩咐披坚执锐,旋即跟着老段,汇入卒长老赵的阵列中。
方阵以伍为列,卒长行于首位,而负责协管一卒的两司马,此时仅存两人。卒长老赵审视着方阵,号令道:“李,先二人阵亡,老胡,在前归你,老邹,在后归你!”两名两司马立时抱拳应道:“诺!”
“你二人按归属报数!”一声令下,两名两司马各自在前在后清点,不多时,便听得“在前九伍,共三十九人。在后八伍,共三十三人。”的报道,“还剩七十二个弟兄吗。”卒长老赵喃喃自语着,他们守备的区域还不算宣人主攻的方向,便已折损了将近六个满编伍吗。他微微摇头,振作起精神,发令道:“换防!”
旋即,一人领头走在前列,由着马道登上城楼。陆浩陆猛二人位于方阵中段,防守的片区也较为幸运,是避开东北宣人堆积的土山,以及有部分悬瓮山体掩护的西北塍区。诚然,明面虽说是换防,却不似交班那么轻易,后援顶替上来的生力军既需维系着稳定,又需帮衬着镇守殄灭击退宣人如流水般绵延不绝的攻势,才将将初步廓清战团,令饱受战苦,殚乏虚竭的袍泽稍作退却,得以休整。
待完成交接,几缕幽暗的夜色已浸染了彤云红霞,杵着长戈的陆浩喘着粗气,终于有闲暇临着马面向下眺望,经礌石滚木压制,长戈铦铍(xiān pī)扫荡,奋不顾身的狄人也被封堵在城下,一时难以攀援上城头。陆浩回头瞥了眼胞兄,老段布置得已够仁道,大兄与另外一名负伤的战友负责输送着战备,而他与老段则盯紧城下时刻涌来的敌军。
“几时是个头啊。”另一名伤兵伸展着已然酸痛的手臂,忍不住发出牢骚。老段瞟了他一眼,冷冷教训道:“小心监军,别埋怨了,要怪就怪这天杀的狄狗!”旋即,他也探出城头,凝视着重整攻势的宣人,安抚道:“再撑一会儿,等其余兄弟顶上来,供我们休憩。”
但话刚说完,锋利的铁爪已攀上城头,借着绳索与沿途插进砖石的箭矢,如蚁群一样的宣人又向着墩台发起了冲锋,“再取些礌石来。”老段与陆浩一齐呼喊着,一面向下方猛然投掷着石块。但肆意发泄还没几波,后方便传来了“已经没了。”的回话。
铁爪相当牢固,即便抽出短剑也难以快速斩断缠线,“你们俩,拿上戈矛,在我们后面护卫警惕。”老段当机立断地发下了命令,目光紧紧注视着城墙上的人影,同时安抚着身边的陆浩,“听我号令,当我报出‘击’时,用力向着下方勾啄。一击之后,切记迅速按原本的路线收回,莫让对方抓住戈头,将你拽下城去。”
“是!”伍中方初折损的一人,便是被将欲攀上城头的宣人一并带着同归于尽,陆浩还不打算白白将自己赔了进去,是以极为专注地凝望着涌来的身影。但看着攀爬的人影越来越近,却迟迟听不到老段的号令,陆浩一颗心不由愈发焦急起来。“击!”终于,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陆浩毫不犹豫地挥动起战戈,锋利的戈援立时划破单薄的布衣,向着那道毫无防备的身影右胁啄去。
伴着戈头收回,大量的鲜血与内脏碎末从二次受创的伤口处喷涌而出,那攀附的狄人部卒气力顿时流失殆尽,再攥不住绳索与箭矢,就此跌坠而下,落入大地坚实的怀抱里。眼见对方如藤上蚂蚱,一并牵连了下去,陆浩急促的呼吸也不由稍稍放缓,可倚着冰凉的石壁,急促呼吸的不单只有他,竟还有一旁的老段。
只闻得当啷一声,长戈摔落在地,陆浩闻声看去,才见一只流矢无巧不巧地刺入老段肩甲下缘,间乎琵琶骨与肱骨之间,阻碍着关节运转。如戈铍等长兵器也好,礌石滚木等投掷物也罢,一臂无法协作辅助下,老段再也无法履行守城的职责。陆浩当即便凑过来,撑住他尚好的一臂,“老段,我带你去医官那。”
“他们还有伤,还需你在此顾着防区,我一人过去就是。”到底是久经战阵,习惯负伤的老兵,老段连哼都没哼,保持着左臂紧绷的状态,徐徐向后退去,走时还不忘提点着两个带着轻伤的新兵,“不需管我,保持专注!”
话虽如此,暂且打退一波攻势的陆浩还是忍不住追随着老段的背影,可就在他收回目光,打算再度凝望城下之际,他却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彷如耸翮高飞,在视野中一闪而逝。顾不得惊疑,是否在老段负伤之下惊惧得出现幻觉,他连忙止住游移的目光,但见东北土山上尘雾蒸腾,仿佛真有一道身影如鹏鸟振翼翔翥,借土山跃上青天,凌空横跨几丈之距,来至巍峨的城楼上。
还未来得及寻索着疑似错觉的身影,不远便传来声声惊呼,陆浩循声望去,便被一个异常高大,身长若古之丈夫的奇伟身影所吸引。他裸裎着上身,信手从士卒那夺来两把长戈,却既不作勾啄,亦不作横扫,招式简单明了得出奇,直将戈面作棍棒铁尺,单单使抡砸等招式以力压人,偏偏即便几人合作协力,也无一伍是他一合之敌。
陡然冒出彷如怪物的身影,顷刻间便解决了两个伍,周遭布防的士卒立时被其牵动,眼见其朝马道迈步,打算借此闯入城内,正面驻防的军士们也顾不得伍长及两司马的约束,登时乌压压一片,上前封堵住此人行进的线路。而落在背面的士卒,乍见此人如斯托大,明当当地袒露着后心腰膂等要害,仿佛小觑众人,又有旅帅在从旁指挥,须臾便有得令的射手挽弓发箭。
可纵使一片三翼三棱锥箭头破风而来,如水泼般近身,那高大男子却全然没有理会,兀自泰然自若地漫步在箭雨洗礼中。亲见杀矢浑如泼水,别说命中钉刺,竟连受创破皮也未有,在背面的一众士卒不由人人瞠目,好在那旅帅相当沉着,即刻下命道:“包夹合围!取铍以刺击!”
近乎一丈五尺的铍(近三点五米),中尾两段如戈矛一般,为柄与鐏(zūn),顶部则形如长剑,被数十把鐏上剑锋遥指,饶是那视三棱利箭于无物的男子,也似被剑上寒气所摄,扭头回望了一眼。
进退两难间,仍敢不知死活地回头张望,寻到契机,正面的士兵们立马将戈刃对准那人颈项,胸膛等要害挥去。但他转头只是一瞬,旋即便绽放出玩味的笑容来,任凭身后的铍刺向后背,身前的戈斩向胸臆与颈项。果不出其所料,再为锋锐的铍也刺不穿他那瓷实的肌肤,仅留下一道道白点,再为犀利的刃也划不开他那牢固的血肉,反似遇上金铁,摩擦出令人牙酸的长音。
他没有防备,便意味着随时可以出手反击。一览周遭惊骇恐慌的样子,他不由得兴奋地舔舐着阔唇,同时双臂发力,横戈而扫,沛然巨力之下,凡操戈相阻者无不再碰撞后横飞攲斜出去。单一照面,就有足足七八人被扫落城头,余下则被连带着扑倒倾侧,令阵型无方。乘着军士齐心对付自家主将,攀附城墙的狄人没了掣肘,也纷纷爬将上来。
一面是无惧兵戈的大汉,一面是悍不畏死的宣人部卒,两相钳制下,隶属于赵氏的士卒不得不不住紧缩后退。所幸旅帅第一时间已令传令兵通知敌楼上休憩的士卒与主帅,在勉力抵抗片刻后,源自谯楼的援军如出笼猛虎,为已显溃像的袍泽分担起了压力。
不过在那人眼里,喊声震天的悍勇兵丁皆若土鸡瓦狗,人数再多也只是待宰的羔羊,他能看到众人眼中抑制不住的畏怯,凡他向前一步,那成群结队的士卒便乌泱泱地往后退缩。毕竟彪炳凶悍的战绩摆在眼前,经手即是性命,摆明此人不可力敌,可逆境中却仍旧有人振臂高呼:“扎古打,看箭!”
一只利箭破空而来,势如流风经天,扎古打依旧不闪不避,任由胸腔直面这势大力沉的杀矢,可与之同时,亦有一人疾步赶到,抡起斧钺即往扎古打胸膛劈下。陡然的合击令扎古打头一回诞生出威胁的感觉,忙挺戈相抗,只是拦住了斧钺地劈砍,并击飞了来人,猝然的冷箭却迸发出含藏的莫大力量,饶是他也不得不后退一步,以踩坏身后砖石作为卸力。
放下家传宝弓,赵毋恤强忍着双臂酸软无力,高声道:“羽虽轻,积翼足以捍强;力虽弱,凝众足以抗侮,堂堂干城莫被区区匹夫夺了气势!”在其身后,一众退却的士兵山呼海啸地回应道:“诺!”而后上前团团围住已然脱力的宗主,向着扎古打冲锋而去。
仅发一语,便令颓靡的士气重振雄风,人人悍不畏死起来。本欲以战养战的扎古打不由“啧”了一声,目光看向那道被重重包围的身影,“后会有期。”缄默的扎古打忽而吐出一句分外喑哑,声调古怪的雅言,随即蹬出两脚,牢固的城墙浑似白雪遇阳春一般消融坍陷,借着尘氛大作,烟雾障目,扎古打登临马面,一个大鹏展翅,再度跳回土山,直将昧死攀上城楼的部卒充作弃子。
逼退如怪物般的敌将,正是军心高涨之际,不消主帅赵毋恤下令,人人自告奋勇地收拾起了残局,赵毋恤也趁机离开士卒的保卫,来至肥勇身边,探问道:“没事吧,乃大?”被势大力沉的一击打飞的肥勇看着内凹的盔甲,撑持着爬起,勉力给了赵毋恤一个笑容,“家主,臣皮糙肉厚的,捱上一下不妨事。”
赵毋恤微微颔首,将其扶起,喃喃似是自语道:“狄人也撑不住这种血肉磨盘似的消耗了,不然也不会开始使些花招,来减轻正面的压力了。”周遭仍有不少士卒,忽而听闻主帅的判断,人人兴奋地回到所属,传达起了这振奋人心,战争即将结束的消息。
佯装无心自语的赵毋恤徐徐环视着城头,看部卒精神奋发,不由濡染着激昂的氛围,露出淡淡的的浅笑来,旋即走向无人得以窥伺表情的墩台上。凝望着城下的土山,寻觅着如扎古打之流的宣人主将,赵毋恤那清浅的笑容也被现实的苦闷所冲淡,世上又岂有千日防贼之理?如扎古打之流可一便可再,尽管宣人使出底牌,意味着战事临近尾声,但从尾声到了局,一如夤夜到破晓,才是最为煎熬揪心的折磨啊。
想到如此,赵毋恤不由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强打起精神,转身回去筹备着善后事宜。
而就在赵毋恤不远,勉强算是吃过瘪的扎古打也走下了由尸骸堆积的土山,回到了后方的营寨中。说来也算奇怪,狄人士卒辫发,束发,披发皆有,临近戟门处则一应士卒仿佛夏化深重,人人俱是挽发束髻,里衣戎装则仿秦地,里是絮衣,外着铁制甲衣,战裙披膊臂鞲(gōu)行膝样样齐备。
在这般的营地里,披头散发,一身恶衣,围牂羊之裘作狄人打扮的扎古打反倒成了最大的异类,他方要接近主帅帷幄,便听得一声奚落,“这么快便回了?莫不是被晋人给打了败仗吧,扎古打。”
扎古打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那人,并未睬他,那人却是不依不饶,继续嘲弄道:“成日忙着养花弄草,和个娘们似的,怪不得手艺越发生疏,连晋人都斗不过了。”扎古打不由走近那人身前,炫耀似的举起砂锅大的拳头,冷声问道:“我拳未尝不力,可敢试我一击否?”
那人还未答复,帐幕里的宣人主帅潞非便被搅扰得不得安宁,以雅言呵斥道:“阿尔泰,扎古打,你二人身为主将,整日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扎古打,进来说话。”扎古打立时撇开阿尔泰,掀开帐幕走入其中。
“扎古打,尔奉将令,缘何往回如此之速也?”甫一照面,身形臃肿的国主潞非便单刀直入问道。“是那…”扎古打方一开口,潞非便是颦眉道:“我不是说过,日后参照中原礼制,平日里都讲雅言?”最是忠心的扎古打连忙答道:“是。”接着喉头一阵滚动,斟酌着发音与用词,用生涩而喑哑的嗓音道:“是那赵氏主帅,臣本欲杀人立威,以战养战,可其不知从哪得来了一套弓箭,我被其射中之后,便感觉‘苦痛’立时流失严重,之前对付代人所遗留储备下来的,恐怕不足以完成您交付的任务,故自作主张退却了,还请您责罚。”
“受伤了?”
“那倒没有,只是臣头一回有此境遇,难免惊疑。”潞非摩挲着续了长须的下颌,款款道:“倒也不能怪你,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万物相生即有相克。既然那宝器于你无损,可还敢再去?”
“若赵毋恤无宝器在手,臣视城头如燕垒危巢尔,又有何不敢。只是若无‘苦痛’进补,臣下也不能久战。”这幅以武挟报的姿态固然令潞非抿紧双唇,心生不快,但谁教诸人当中,唯其最善攻坚呢,潞非只得承诺道:“余既用你,自会解你后顾之忧,你只管一心踏平外城,待血祭之后,还愁养料不够?”
尽管未尝言明,但君臣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是,唯有极致的残害与凌虐,方能滋生出名为苦痛葳蕤的养料。事后豢养也好,奴役也罢,当牲牷(quán)耽溺麻木,已然丧失了希冀,便不再具备任何驯养的价值。
此言无疑是强令扎古打以本源损耗来换取局部的胜利,可主君话都说都到这份上了,扎古打又岂敢违背,只能诺诺应道:“是。”旋即不满地掀开帷幕,走出营帐,回到自己的帷幄中歇息。
窃听着君臣失和,眼见着不告而别,潜藏在帷幄外的阿尔泰不由无声又痛快地大笑起来。不枉扎古打受挫,自己挑动他本心,原来和睦无间的君臣也产生了裂隙,几欲成仇。停歇下笑容,阿尔泰捂着心房的位置,安抚着如擂鼓似雀跃的心脏,面上露出陶醉而憧憬的神情道:“快了,就快了。”他体内那不知所属的碎块,无时无刻地不渴求着补全。现在只消他潜入晋地,神不知鬼不觉地夺取掉另一枚碎块,再趁着这君臣失和的当口,吞噬掉两人,一步一步蚕食掉其余。
届时,这世上又还有什么可以违背他阿尔泰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