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囹圄之中(2 / 2)烟海录首页

“毋恤,听好了,我接下来的话,仅出于我口,入于你耳,断不能让他人知晓。”赵伯鲁神色认真而郑重,赵毋恤也严肃地颔首以应,“我想大部分孩提或少年郎都会幻想过拥有所向披靡,乃至飞天遁地等能力,我同样概莫能外,那时你还未横空出世,父亲刚从新绛回来不久,我遂缠着向他问询,晋国之中有无类似神仙一般的人物,不料父亲真微笑颔首,与我说出了那个名姓。”

“毋恤不妨纵览历代猜一猜,父亲说的会是哪个人物?”欲创一番大业,必观今古事,赵毋恤忖度片刻,于脑海中也只有两个答案浮现,一是文公重耳,其重瞳骈胁,负圣人之像,一是盲臣师旷,其琴卜双绝,引凤凰来仪。至于诸如狐偃、董狐、其祖赵盾等人称贤可也,离仙则远矣。

“是师旷?”过往士人穿凿,乃言师旷止靡靡之音,平公遂问于师旷,音莫悲于清商乎?旷言,不如清徵,平公遂请而奏之,旷言君德义薄,不可听。平公言寡人唯好乐,师旷遂不得已操琴而鼓,于是一奏有玄鹤集于廊门,再奏玄鹤引颈而鸣,舒翼而舞。平公遂大喜过望,起身为师旷寿,又问音莫悲于清徵乎?旷言不如清角,平公遂再请奏之,旷言昔清角乃黄帝以合鬼神,君德薄,不足以听,听则将败。平公言,寡人老矣,唯愿闻之,师旷无奈援琴奏乐,于是一奏有白云自西北起,再奏有狂风暴雨倏至,裂帷幕,破俎豆,隳廊瓦。平公遂恐,求止,然清角出,晋三年大旱不雨,举国为赤地。

又有以五弦五音统五行敕天地,抚角则乱花迷眼,鹊声穿树;拨徵则绿叶阴浓,蝉唱垂杨;引商则梧叶飘黄,征雁过云;弄羽则暮雪萧杀,寒鸥飞绝等传说问世。

“毋恤果然聪明,一点就透。”见大兄颔首,赵毋恤却不由微微摇头,士人文生之通病无外避实就虚,夸张渲染,何况周室礼乐并重,以此为本。如说扎古打守山隅险要,一人成军而万夫莫开,一身延颈承刀,披胸受矢,铓锷摧屈,而体无痕挞,尚属人类范畴。师旷之奇闻故事则不免惹人猜疑闲人穿凿臆造,直教人浮现出一股传说照进现实的荒诞感。

“父亲说师旷似有传承,遗留在国都新绛。”大兄犹然言之凿凿,赵毋恤不免嗤笑一声,“师旷之技通圣,设若真如父亲所言留有甚遗音秘谱传世,晋室焉能不遣门下查访寻觅,随后物尽其用,令苗裔习练?平公又安能为齐兵栾逞所迫,几欲自刎?任季晏二子言大权旁落,政出于私门?”他话语稍顿,又道出更为大逆不道之言,“再则,五音六律真有世说《阳春》、《白雪》这般堂奥玄妙,周室又何至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平公虽好音,亦不能袭师旷之艺,再现《北里》、《清商》,何况于诸乐师良莠不齐?不定是宝山在前,无门可入,遂技止于此也。”言毕,赵伯鲁长长叹息一声,“毋恤信也好,不信也罢,为兄所言唯此。若晋阳不幸沦陷,此亦不失为一条出路,藉其谋划赵氏再起复立之门径。”

“大兄宁信此虚无缥缈,不信我雪耻毕功于一役?”赵伯鲁不置可否地微微摇头,“兵家从来未虑胜,先虑败,我并非不信贮备有瑕,筹谋有谬,然你溃散在前,知瑶铩羽在后,所皆不过旬日也,你亦言其将超然若鬼神,委实不得不防也。”赵毋恤终究挂怀着那夜遭遇下的挫败,那彷如周狗韩卢的奇妙感知,那脱俗又超出常理的体魄与武力,是以未去争辩,暗暗将长兄的嘱咐记挂在心。

赵伯鲁复从栅栏处回到阴暗的角落,远远道:“去吧,外间尚有许多事务待你处置商议,莫在我这儿浪费时日了。”赵毋恤微微颔首,折返而去,待背影将被黑暗吞噬时,赵伯鲁才再次唠叨道:“毋恤,赵氏便尽数托付于你了!如晋阳沦陷,势不可违,且去新绛寻师旷遗音一试,若寻获无果,则向云梦去。”

云梦吗,云梦自古烟波浩渺,风兴云蒸,入其中则隐介藏形,杳然无踪,历为处士索居避世,罪人去国避祸所钟。固然当日他对大兄说得山响,可彼时终究不过一罪囚,目下却是肩负赵氏的宗主,他又缘何能危难当前,而独善其身呢,怀着一丝食言的歉疚,赵毋恤快步走上阶梯,回到玄野寺外与肥勇会和。

沉默着并辔而行一刻有余,二人反倒率先回到赵毋恤的别业,唤家奴打开角门入内,赵毋恤只留下一句,“限诸子于一刻内穿戴齐整至主厅议事,再将我马匹喂饱,稍后带到一进庭院等候。”家奴方躬身应诺,再抬头时,赵毋恤已与肥勇径往主厅去了。

主厅在一进,内宅则在三进,待一众家奴奔赴进内宅,敲锣打鼓唤醒一众公子,惹得鸡飞狗跳时,时间已剩十分钟不到。到底锦衣玉食都是父亲供给,一听是父亲吩咐,几位年长的公子难得没有甩脸子训斥家奴,麻溜地穿戴好衣物,往主厅赶去。

赵嘉乃系大宗冢子,年已十七,不单娶了正妻,侧室亦是纳了几房。外间家奴一阵敲锣打鼓时,其刚在爱妾地服侍下沉沉睡去。忽而嘈杂尖锐的金铁声传来,将其从熟睡中吵醒,他揉着发痛的额角粗声道:“外间怎么回事,是走水了?”

贴在一旁的妾室比他醒来得要早,立时为郎君道出原委,“是父亲…”称谓方脱口,便被赵嘉厉声打断,“你也配?叫宗主或者老爷。”妾室低声应了句是,继续道:“是老爷吩咐众位公子一刻内去主厅议事…”听完紧要又不待妾室说完,赵嘉一面从匡床上爬起:一面埋怨道:“听见了还不赶紧来知会我?”

妾室不敢交口,连忙也起身服侍起穿戴来,伺候间上方又是一阵迫切地催促,她紧赶慢赶终于在外头吵闹宁静下来时分替郎君完成了穿戴。赵嘉推开门扉,也不阖上,但见屋外人群已散,嘴上不由不满地嘟囔着责怪的话语。但说是如此说,他步上却是突出个不紧不慢,反正他才是大宗嫡长,稍有延误,父亲想必也会理解。

赵嘉不疾不徐地向着正厅进发间,将出三进时却突然有一貌美的妇人叫住了他,斥责道:“孽子!身为嫡长,反而落在最后,成何体统,要乃父怎生看你!”目光瞟去,但见母亲竟当着一众侍从家奴面前教训折辱于他,赵嘉不由神色一沉,神情阴鸷,缄默着扮作小跑,直至后方的人影无踪又放缓脚步,款款向正厅而去。

大抵一刻左右,他终于来至正厅外的庭院,却见一众昆弟皆伫立在外等候,他不禁露出轻蔑的笑容来,来得早又如何,还不是要等自己到来方能开场?只是待其走近门边,守卫在门外的肥勇却挡在面前,一派冷漠地道:“家主正与周公子议事,长公子还请自重。”区区策名委质的家奴也敢有胆阻拦自己?但更令他糟心的是赵周那厮凭何能先于自己与父亲晤对,莫不是那厮走了狗屎运得了父亲青眼,要任用他为掾吏或将校?不,万不会如此,定是仗着同为大宗的情谊,替那个罪人向父亲缓颊脱罪。

想到此处,他心情不由稍稍好转起来,任赵周那厮巧舌如簧,又怎能挽救那百死莫赎的凶徒?这可是赵氏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敢对同族同宗犯下累累血债的元凶,族中可是不知有多少人殷切盼望着其被酷刑处死啊。反正赵周的举措只是徒劳,保不齐还要被父亲责罚,他也就学着昆弟们安心等候,静待那厮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时再做嘲弄吧。

但俨然超出他预料的是,里间既无寒暄,亦无怪罪,有的只是赵毋恤长时间地打量。久久被长辈审视,尚值年少的赵周也颇为不惯,开口打破沉默道:“侄儿是唤您宗主为好,还是叔父为好?”赵毋恤轻轻一笑,对这样轻微地试探并不介意,“就唤叔父吧。”

有叔父的称谓保底,赵周不由宽心不少,遂壮着胆子提议道:“叔父,还请恕侄儿无礼,有道父债子偿,我晓父亲罪愆虽百死亦难辞,然严君高仰,义方铭心,吾既踵武堂构,理当克绍箕裘,干父之蛊,其过亦同理,烦望叔父网开一面,容吾代父替死。”

“尔心固可悯,然尔父过难抵矣,况族人不相饶,又为之奈何?”赵毋恤幽幽叹息一声,赵周辞色却不见放弃,他俨然已有过预案,语声铿锵道:“若不得替罪,敢问叔父可有功过相抵,折衷之法?”

“功从何来?”

“从宣人处来。”赵毋恤不由饶有兴趣地再三打量起他的脸庞,如说对这个侄儿最初的印象不过傻大胆,重孝道,现下倒是有几分歆羡长兄,育得一充闾麟趾,竟绪主器,遂起了考校心思向其问询道:“宣人缘何会来?”

“说穿不过是拾叔父牙慧,叔父苦心孤诣,筹谋布防,不是断定宣人必败知氏与代国吗?且我从南方而来,亲见沿途疏落,反而益是临近晋阳人烟益是辐辏,至得悬瓮山中,更见鸟雀禁绝,直木尽伐,巨石无踪,如非叔父授意布置,又岂有他人胆敢妄为?”赵毋恤微微一笑,他并不反感这种略带小聪明地讨好。

同样,他也不反感这委婉的劝谏。历来伏兵最重莫过于隐,唯隐这一字先决方能于狭迫间鼓噪摄敌以削其势,方能于谷战中居高临下以损其实,隐既脱于兵法,必讲究“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之理,一如欹器少则倾,满则覆。眼下鸟雀未集,梁材皆去,巨石灭迹,三者累加于一处,岂非过犹不及,明当当昭告对方此地设有伏兵,教其小心行事?

赵毋恤额角一跳,眉关颦蹙,除肥勇与孟谈外等亲信外,其他人还真是不教他省心,虽说自己无暇勘探,他们的手笔竟敢这般颟顸大意。也正因赵周的细致入微替自己查遗补缺,赵毋恤不由对这个还未行冠礼成人的少年高看了几分,索性与他敞亮道:“功过分明,不可抵也。”接着却话锋一转,“但此事说易也易,说难也难,有心只消寻一身形相仿之死囚,毁其面目,言乃父服罪自绝,则事可泯矣。”

乔装私服入晋阳时,赵周曾亲闻宗族物议对父亲是何等深恶痛绝,以父亲诈死瞒天过海不论,叔父遭受的诘难必然不会如他所言那般波澜不惊。但毕竟父亲性命最重,他也只能暗自感戴,而后却之不恭了。“然此事难就难在,乃父宁承赵氏声誉而死,毋负赵氏姓氏而逃。”赵毋恤又是叹息一声,“叔父也不瞒你,我承乃父大恩,重拾权要,不久之前尝与他面陈,然其心如铁石,不为所动,我估摸着也就唯你能将此百炼钢化绕指柔了。快去吧,他就在玄野寺底下的囹圄中,只消你说动他,后续都由我来布置。”

不料听完赵毋恤之言,赵周却似继承了父亲的执拗,忽而摇头拒绝道:“叔父为我父子设身处地,周便不能轻易带父亲一走了之。周虽不才,还请叔父予侄一旅,任侄冲锋陷阵,为叔父前驱,届时若赵氏得存,再以此趁乱暗度,亦嫌不迟。”

设若赵氏不存,覆巢之下又安有完卵?他虽未明言,赵毋恤已然明晓后话,又见他了无惧色,言辞坚决,浑如其父一般的牛性,只得听之任之:“那便由你所言,先去我廨舍候命。”有叔父允诺在前,赵周终于彻底宽心下来,欢颜应了声是,即开门往官署复命。

倏地桐门洞开,赵周一脸喜色而去,有心看他出糗哭丧再作嘲弄的赵嘉不由满脸不豫。里间又传来抚掌三声,守在门前通道的肥勇听得约定的暗号,适时让开身位,无言地告知着一众公子入内。自下宫之难后,楼氏去国,原屏大宗除曾祖外尽灭,故曾祖留有遗训,凡赵氏子弟务当为宗族开枝散叶,添丁进口。

赵毋恤虽而立过半,子息至舞勺(13岁)者,已有七人,诸人自是恪守长幼次序,礼让赵嘉先行入内。赵嘉甫入正厅,但见内里一片黑魆魆的,独高堂深处有些幽暗的灯光,他不由撇了撇嘴,父亲还真是……异常节俭啊,仅两盏灯台上点着豆焰,似他寝幄里每逢入夜都是三尊灯树终夜长明的。

固然不尝每日昏定晨省尽孝,但为人子女取悦父母的手段他还是相当了然的,一见父亲安坐于幽暗处,立时装作急切地责怪道:“父亲日理万机,却疏于琐碎,若不慎用坏了双眼当教我们该如何是好?!”赵毋恤却只是淡淡地觑了一眼他,便移目看向门前,待七子尽数入得门内,他才向肥勇示意道:“阖上吧。”

浸油修漆过的桐门再度阖上,里间又陷入一片晦暗,诸子唯有趋步往邃宇的灯台处趋步,微弱如豆的火焰映照下,人人脸色明暗不定,屈膝安坐的赵毋恤也未以尊卑亲子为名,勒令子息同他一般跪坐于锦垫上,他沉吟片刻,却忽而道:“尔等虽未成年,但再过几年即是冠礼取字成婚之期,况而今多已娶妻,为父故作成人视之。”接着,反倒说起了礼仪,“冠礼初加缁冠,意喻男子可从政,二加皮弁,意喻男子可从军,三加爵弁,意喻男子可从祀,为父既视尔等为成人,也不强令你们如何,目下代国沦陷,宣人不日将兵发晋阳,此役尔等是战是避,全凭你们自己定夺。”

摇曳的灯火下,映照出自己子息百态,有人恇怯,有人轻蔑,有人不动声色,有人踌躇不决,赵毋恤掠视一眼后,再不注目,静待诸子各抒己见。大抵半刻过后,终是有人率先道:“全凭父亲吩咐。”

赵毋恤心下暗自叹息,大难当头,持中骑墙的小聪明不要也罢。父亲沉默不语,又有人按捺不住,道:“吾意从军,敢请父亲赐儿师帅之职!”赵毋恤循声看去,暗暗摇了摇头,五旅两千五百人为一师,以诸子才干,不过以军士性命为娱,为庇护尔,遂言明道:“若从军,尔等至多为卒长也。”

百人为一卒,区区百人连保全性命都难,何谈建功立业?那公子心下后悔不迭,可话已当众说过,只好等私下再向父亲求肯收回成命。从军亦属难事,有人索性只顾自己身家性命,“不瞒父亲,儿不过下人之姿,力止于斗鸡走狗,才不过粗通文墨,唯气运所钟,生在父亲家中。儿在城内,反是负累,还请父亲允许儿臣携妻女与母亲告退。”

趋利避害,属人之常情,赵毋恤并未去责难或是辱骂,仅仅微微颔首默许。见父亲并不怪罪,又可保身,又有几人效仿出言。不知不觉间,众昆弟主张已陈,未做回答的竟只剩作为嫡长子的赵嘉。

从军守备是死路,畏缩苟延遭看低,他到底该如何是好?正冥思苦想间,赵毋恤已是冷眼看来。就在这父亲渐渐不耐,忽而有灵光一闪,赵嘉霎时答道:“嘉力不过常人,然通武备算术,如父亲不弃,嘉请为计掾,主统理粮草辎重事宜。”赵毋恤深深看了他一眼,“就这样吧,点卯时自去寻主官复命。”

赵嘉欢欢喜喜应了声是,赵毋恤又环视场中,嘱咐道:“事乃紧要,知会尔等娘亲与正妻即可,万勿走漏风声。若有人败露,为父定严惩不贷!”父亲蓦然面有严色,语态激越,诸子不由郑重答了声诺。

旋即,意兴阑珊地赵毋恤摆了摆手,道:“都回去吧。”诸子各自问安告退后离去,场间仅剩适才提出从军的嗣子逗留不去,拖沓在最末。皆是不成器的不肖子,赵毋恤打量一眼即洞悉他的用意,安抚道:“不想去便不去,回去吧。”父亲不仅洞若观火,又照顾自个儿隐僻的用心,那嗣子喜不自胜,连连道:“多谢父亲,多谢父亲,儿臣这便赶紧退下,不打扰父亲理事。”

待诸子悉数退下,赵毋恤方才揉了揉发酸的大腿,将坐姿改换成以手支颐,更为惬意舒适的侧卧。固然他本就有心试探,但这大难前,一观诸子究竟,方令他知晓自个儿为人父是何等的失败。礼记虽言大道不器,然周览方方面面,众子弟于国于宗都谓不才无用,彷如真印适才谦辞全幸托生于大家。

生儿如豕虱,力乏缚鸡,遇事则鹿散,全无定见,偌大长房里寻不到一佳儿主器,真真天不怜他赵毋恤。而更他烦忧的,还是冢子赵嘉,其慧黠虽有,却仅止于旁门,高志虽存,却拘囿于胆气,倘或长子主意从戎,欲独当一面,自己又岂会靳固一旅,佑他安平?偏偏不单恋栈权位,又襟怀甚狭,不足撑持赵氏啊。

他幽幽叹息一声,由侧卧站起,漫步至门外。其时云开破晓,清气初凝,赵毋恤行至肥勇身旁,蓦然一句,“辛苦你了。”引得肥勇侧目看来,旋即连忙道:“主公言重了。”赵毋恤微微摇了摇头,轻拍着他的臂膀,“我意已决,若宣人来犯,你且率我亲卫,暗中护卫周儿安危,如势不可违,则领他往新绛去。日后我会修书一封予他。”

即使肥勇再愚戆,也听懂了主公话里不单包含看重,更有一重托孤与改易世子之意,不由情真意切地劝道:“主公,何至于此啊?”

赵毋恤侧过身去,信步走至庭中,抬头颙望着天际清光,朗声笑道:“族人私议我从妾所出,得位不正,于我皆不足道也。然我继父命,承袭赵氏宗祧,理当于择一栋梁为廊庙器执圭,今诸子不堪大用,周儿有显我门庭,耀我族类之才,孤又岂能吝惜门户之隔,不让小宗入继,令上代赵孟蒙羞?”

言毕,也不顾肥勇肺腑,解开一旁绕树的缰绳,翻身上马,招呼肥勇往外而去,与族中要人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