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 得意忘形(1 / 2)我看到我自己的出生首页

孟夫子与王昌龄诸友相聚甚欢愉,酒过三巡,襄阳最美味的鳊鱼终于上桌了。

鳊鱼,又叫查头鳊。缩头,弓背,大腹,色青,味美,汉江中的查头鳊,味极鲜美。孟浩然诗云:“试垂竹竿钓,果得查头鯿。”

孟浩然本就极爱吃鱼,尤其极爱鳊鱼,是极爱中的极爱。

浪情宴谑,忘乎所以的孟浩然见一大盆极鲜美的鳊鱼端上桌来,许是酒精的作用,许是宴饮的氛围太好,个个竟手舞足蹈起来,甚至来不及吟诗对歌,拿起筷子便夹了一大块塞嘴里。

一大盆鲜美的鳊鱼,很快就空空如也。

这一晚,就像后世宋代大文学家苏轼说的“欢饮达旦,大醉。”

结果,还没等王昌龄离开襄阳,孟浩然就永远地闭上了那张好吃的嘴,再鲜美的鳊鱼也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事发生在唐朝。要搁现在,孟夫人还不得起诉这些朋友啊,赔付多少银子再说,起码出一口恶气。

王晶龄尤其首当其冲。就是因为王昌龄远道而来,孟浩然呼朋唤友,才“浪情宴谑”的。

孟浩然笔下的查头鳊,到底有多鲜美,我不得而知,确实没有吃过。

但是,二十年前我在南京工作的时候,吃过极鲜美的长江白刀鱼,那叫一个鲜啊,那叫一个美啊,“至今思刀鱼,不得闻其味。”

只是后来长江白刀鱼因为量少味美,价格持续翻倍甚至十倍的涨,再也吃不起了。

这样的美味,我若是孟浩然定然也是不管三七十一,吃了再说的了。

但对于孟浩然来说,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再怎么美味,也得管住嘴。今天不吃,往后才有更多机会吃嘛。今天吃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吃了。

倘若不是“浪情”,酒桌上气氛太好,大家都喝高兴了,不是“得意忘形”,保持头脑清醒,估计孟浩然还是能管住嘴的。

不要“忘形”,不吃鳊鱼,孟浩然就不会那么快死。

孟浩然不要死得那么早,这位太白先生敬仰的“孟夫子”,说不定还给中国留下多少诗歌呢。

所以说,得意不要忘形,忘形必招祸。

我看我们飞机上第一排的这位,就有些得意忘形的样子。要不,怎么可以对乘务员那么没有礼貌呢,那么的居高临下,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高贵,别人都低贱。内在的狂妄,外在的得意。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吧。

不可得意,不可忘形。

常常的要知道自己是谁。

蓝老太太长于富贵人家,嫁于富贵人家,却修养极好,始终笑脸相迎,对丫环、对长工都是轻言细语,不肯责骂,多有体贴照顾。既不“得意”,更不“忘形”。

及至遭了灾劫,出现重大变故,依然如斯,不卑不亢,保持内心的淡定从容与高贵尊严,既不看低别人,也不看低自己。衣衫褴褛却透着生命的贵气。

而我,虽然深受老太太的影响,却做不到这份淡定从容,在人生关键时刻,“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从此一个转身,一个拐弯,走了几十年的下坡路。

现在毕竟年龄大了,两鬓霜白,头发花白,无“得意”之事,无“形骸”可“忘怀”。

这次参加第五届中华诗人节暨第三十七届中华诗词研讨会,就一再表示不要会议派车来接,自己坐地铁过去,还可以看一路风景。不像以前,没有车接送,没有车保障,便觉得很没“面子”。

现在才知道,要那“面子”干嘛呢?及至年长,方知“不可得意”,“不可忘形”,过平淡日子才是真。

老太太的从容,孟浩然的死,让我又想起一个人来。

康熙二十四年暮春,纳兰容若抱病与好友一聚。

又是相谈甚欢,相聚甚欢,又是“欢饮达旦”,又是“大醉”,这样的场合,往往容易使人感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杯盏交错间,便“得意忘形”了。

这一聚,一醉,一咏三叹间,纳兰便一病不起。

于七日后的五月三十日溘然而逝,一命呜呼。

虽然他们一个在唐,一个在清,相隔千年,但他们都死得那么突然,突然得洒脱任性,死得极富浪漫色彩,让我这个后世的诗人,来不及悲痛哀伤,倒悠然的心生向往之意。

但因了这样的“得意忘形”,吃了美味而死,亦让后人唏嘘不已。

真个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或者说“大快朵颐死,做鬼也无悔。”

对于诗词,我是一个很放诞纵情的人,诗词界都知道。我更喜欢李白磅礴的大气,缥缈的仙气,恣意的灵气,意境高远而不冷僻,欢快平淡而不清寡,神韵清朗而不做作,是盛唐气象的风光艳绝,意象万千,非他人所能比拟。

杜甫的诗也是高绝,但读来过于悲凉、沉郁、无奈,再雄浑工整也是离乱后的萧条与沧桑。

忽然的想起,倘若这架飞机成功穿越到了未来,时间可以折叠,我便穿越到唐,做那个孟浩然,坚决忌口,坚决的不吃那鲜美之鳊鱼,拒绝死亡,看历史该是如何。

或者穿越到清康熙年间,做那个容若,抱病便好好的养病,不恣意狂欢,不与友聚,不忘其形骸,阻止纳兰的死,后世该有多少浪漫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