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授你问心诀都快一年了都还没有入门，山里待了一旬光景就把那些陈腐教条学了个干净。你啊，什么时候心思才能定一定！”

“哦豁，你敢说玉衡宫前辈们的坏话，有机会我一定去给他们告状。”

“那些老家伙在山上呆了一辈子，脑子也被关成了一根筋。你可千万别学他们。”

“斩妖驱邪，惩恶扬善，这些信条有什么不对吗？”

清风伫足回望，夕阳余晖下的桃花镇隐约剩下一团暖雾。“惩恶扬善我辈当为。人既分善恶，妖自然也有好坏。”不待金甲反驳，老道士继续说道：“豺狼虎豹，草木竹石，鸡鸭犬彘，承日精月华因缘际会而化妖，与你我一般皆是天地之灵物。岂能因区区‘斩妖除魔’四字对其赶尽杀绝。此有失天衍之道。”

金甲看着自家师父郑重的神情若有所思。

“阁下听了这么久，再不现身可就不友好了。”

金甲纳闷之间，忽见一柄长剑破空而来。老道士身影倏动护在徒弟身前，手中竹杖迎上。交击一瞬间长剑寸寸断裂化虚，竟只是一道剑影。

“孤风寒影乱清风。”霎时风云搅动，无数剑影纷纷摧山坼地般袭来。

清风再度上前数步，口中喝道：“四象天印·苍龙破！”手中青竹杖化作龙形穿空而去。

一阵刀剑金鸣之声，这一招双方堪堪相抵，游龙归位化为玉剑落在清风掌中。

“再试我一剑，御风凌云入紫薇。”仍旧只闻其声不见来人，剑气纵横犹如飞鹤展翼刺破霞光。

老道士不敢有丝毫大意，手掐剑诀道：“四象天印·离火渊。”玉剑迎向来招斩出数道焰火，滚滚热浪仿佛要将这方天地燃烧殆尽。

火焰尽头一人缓步踏出，原本纷乱剑影瞬间消弭无形。“梦晚枕星河，孤舟旅云泽。天外缥缈仙，人间孤鸿客。”近前施礼道：“绝峰见过清风前辈。”

“九风孤影吕绝峰。不愧是南武林三剑之一，一身剑意果然凌厉无匹。”

听两人的对话，金甲偏着脑袋悄悄观察起眼前的不速之客。只见战场中人长缨束发锦衣玉带，手持一柄墨玉折扇，衣袂飘然仿若仙人姿态，看得小道童心折不已。

看老道士戒备模样，剑客解释道：“刚刚只是一时技痒才出剑相试。前辈切莫怪罪。”

“过过手无妨，真要比斗，老道这副筋骨可受不住了。”清风放下竹杖，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前辈包涵，我可不似那个武疯子。”吕绝峰记起来那段回忆，心有余悸道：“上次不小心被他缠上，足足追着我三天，好不容易才脱开身。”

“那确实不是个好相与的。”提到某人清风也不禁莞尔，转言问道：“听闻九风孤影惯来漂泊难觅踪迹，此行应该不是为我师徒而来吧。”

“某听闻音律大家无忧小姐将在下月江南花舟会上一展琴艺，赶去凑个热闹。前辈若是同路，或可结伴而行？”

“老道与小徒本就四海为家，此途去登天峰一访故友。之后若有暇，也不妨一游这场花舟盛会。”

“如此甚好。前辈，某就先行一步了。”人已化作剑光遁去，声音却随风悠扬传来：“小道长，我们江南再会——”

望着杳无踪迹的长空，金甲久久未发一言。

“羡慕了？”

“心向往之！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到他一样厉害？”

老道士揶揄道：“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散模样，想要踏足吕绝峰这种一流高手的行列，恐怕这辈子也难咯。”

师徒二人继续上路。

“啊，老头儿以你的修为算第几等？”

“在这偌大的江湖，为师不过勉强跻身二等，还只算得末流。”

金甲泄气道：“平日看你神神道道高深莫测的样子，还以为你是天底下屈指可数的高手，结果就是个二流子。”

面对徒弟的无情嘲讽老道士不以为意，说道：“所以我不是时常告诉你，咱这一门的未来就要靠你来发扬啦！想当年，我的师父可是独步武林数十载而无人出其右。可惜收了我这个天资愚钝的弟子，门派的名声才渐渐没落下来。”清风多年寄情于山水，若不是偶然救孤儿金甲，他才蓦然记起师门传承这件事。

“那有没有什么捷径的法子，比如金丹仙草什么的能让我涨个几十年修为？”

“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会轮到你头上，老道自己就受用了。”

“那功法呢，有速成的吗，修习一天抵别人一年的那种？”

老道士诡异一笑，神情高深莫测起来：“这个倒是有不少，你确定要学？”

金甲听出来言语中的不怀好意：“听你的口气，好像有风险？”

“没有风险，不过嘛，亘古以来所有捷径的法门无一不是夺他人生机取为己用。此弱肉强食之法，若是人人效仿其后果不言而喻。所以修习此类功法者一律被视为邪道。你还要学吗？”

金甲连连摇头，他可不想变成别人斩妖除魔的对象。“这不行那不行，什么时候才肯教些看家的本领，不然我怎么能继承你的衣钵呢？”

“慢慢体悟吧，等你真正将《问心诀》融会贯通，这天下之大你尽可去得。”

“真的吗，老头儿，你不是在忽悠我吧，《问心诀》早就倒背如流了，我怎么没发现它有多厉害？”

老道士答非所问，轻笑道：“这个世界很大，你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别给我画饼，你就把刚刚那几招教给我呗！”

“贪多嚼不烂啊。”

师徒渐渐远去，随着夕阳一点点沉下，两人的谈话也逐渐衰弱直至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