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或许可以被称为尚未点燃,或已经初具苗头的炸药桶,只需些许怂恿,就会炸开,在贝尔利亚最为古老,也最为重要的心脏地带掀起所谓的抗争浪潮。
这便是伊索对眼前这人,以及以这人所代表人群的推测。
“在我个人的理念中,单纯的嘲弄穷人并以此为富人提供满足感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因此伊索非常有礼貌地向着前方鞠躬,用尚未恢复视觉的盲瞳盯着铸相学徒在光中迷蒙的轮廓,试图打消那几乎和无妄之灾无异的敌意。
“我欣赏的是二者间地位发生变更后会造成的连锁反应,这对我了解人性与社会发展有极大的帮助,不过这样的机会过于难得,因此大部分情况下,我会在帝国各郡间流窜,记录那些地标建筑,至少这也是当地民俗的一种反馈。
不过炽日炉的光辉有些过于炽热了,让我的眼睛有些难以忍受。”
“你看了炽日炉会瞎?”那位不知名的学徒惊讶地发出感叹,但很快就用一种平静的声音去安慰伊索,“真是少见,大概过一两个小时就好了。”
气氛一下子又冷了下去,伊索愣愣地扭了下脑袋,有些不明白眼前这个学徒既不动又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正常人这时候即使不自我介绍,也该在让伊索滚蛋、带伊索去工厂,和直接离开中选一个吗?
“我看您对我身上发生的病症有足够的了解,能详细解释一下吗?您该知道,对一个画师来说。”
“不知道,我对艺术没有兴趣。”学徒打断伊索的话语,过了好一阵后才憋出一句,“这是娘们才感兴趣的事情。”
“那对您来说,什么是男人该干的事情。”
“打架!烧铁!保养武器!”
这次回话的倒是果决,看样子是到了对方感兴趣的领域。
就是这几个兴趣……刃、铸,加上先前的蛮力,估计又是个抗争的学者。
但一个抗争之人居然会选择待在莱明区这种高压地带,还这么安分,真是稀奇。
“流血与战争的艺术,制造与让社会繁荣的伟业,我曾经为了向某些人证明自己,对这些方面有过研究,可惜我确实没什么天赋,最后也没能取得什么建树。
但我不得不纠正您对艺术的错误认知,这是表露人类智慧之美的途径,是数学原理对感性的重新解构之旅,它无关乎男女,即使那些庸俗的男贵族们大多喜欢谈论时政,但您不得不承认,他们愿意为了美而挥金如土。”
伊索心里的想法在不断流转,但嘴上的夸赞却没停下,试图在对方感兴趣的方面让对方能对他产生兴趣。
一方面是他现在只能模糊的看到轮廓,就这么在莱明区乱逛的风险有些高;
另一方面,对于这个贝尔利亚最神秘与严格的区域,他确实也有属于自己的好奇。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对您进行一场采访,或许这样能让我对炽日炉的历史更加了解,画出更加完美的画作。”
“那没什么好问的……但如果你坚持,可以。”
这么好说话?
伊索手指活动几下,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他的表情管理在多数情况还算可以,唯独面对一些在本能判断中属于不需要抱有戒心的人时,才会放肆那么一些。
这些不需要戒备的人包括手下、弱者和盟友。
而像道格拉斯、马丁或者现在这个大概率有问题的铸之学徒显然不在这个范畴内。
‘先前还想捏碎我的骨头,现在却如此淡定,是有所依仗另有图谋,还是单纯认为司辰之路的行者大多和刻板印象中的一样。’
灯之学者有些时候也有些颠,不过大多是针对自己的专业领域。
学艺术的灯学者虽少,但不是没有,因此伊索在先前的对话中,除了夸夸眼前学徒的品味不错外,几乎一直在强调作为艺术家的身份,为的就是给对方留个印象。
“那我的第一个问题,您的名字是?”
“布莱克·维奇尔。”
很好,这么果决,大概率是假的。
伊索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幅度,看着像是在对采访的顺利进行而高兴。
误导符文顺着手臂滑落到手腕,在衣袖间若隐若现,但对方有没有将此物映入眼帘伊索却不能确定。
视线受阻对他的影响太大了,看样子可以寻找或开发一个相关的术。
“能简单介绍一下您的经历吗?您得知道,有些时候,员工也是反应社会变迁的一个角度,而我的画作,必须在数学的冰冷之余富有人文关怀。”
“没什么好说的,和其他人一样,想干碎这个操蛋的地方。”
看样子是没中招。
“哈哈,您真是会说笑,依科区前些日子的大火我想您应该有所听闻,虽然官方说是煤气泄漏,但你我应该都清楚,那是……”
“所以我只是想。”
潜在含义,因为那个通晓在所以不敢。
伊索微微一笑,学者间的感知并不会因为视觉而被阻隔,而在伊索的感知中,布莱克的气息与他强度相近,却同样繁杂,大概是一个走在完全通晓路上,主准则到了4相的学者
因此这大概是个背后有通晓势力的人,如果就单纯在莱明区当工人,大概率对那所谓的煤气泄漏不会那么忌惮。
密传拓宽着学者们对世界的了解,但对人的极限,许多学者却没有了解。
在未见过马丁之前,伊索想当然的认为,通晓者与学徒的强弱并不分明,靠算计与场地总能将之诛杀。
但当真正见过通晓后,伊索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没有枪,那就只有靠近顶尖的学徒才能通过一些手段击杀没有完整体系的通晓。
迷金乡的代理人们对莱斯利维是忌惮与恐惧参半,而底层的学者却只有恐惧便是如此。
前者见过通晓的威力,所以明白莱斯利维只是有杀死通晓的资格;而对后者来说,莱斯利维便是他们见过的最强者,是他们想象力的极限。
如果布莱克是个野生学者,那他应当充满傲气,而不是对官方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