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房间在三楼,我们登上陡峭的楼梯,通过暗窄的走廊,一路上空气中充满着汗臭味和香皂味。这座楼房的内建筑是八九十年代传统的筒子楼,暗窄的走廊两旁挨着一间间房间,没有厕所,只能睡觉。
我们走到其中一间房间门口,门口旁放着蜂窝煤炉子,炉子上放着一口炒锅,炒锅里面的饭已经焦了,发出焦糊的味道。这时候一个瘦瘦高高60岁的男人急匆匆的跑过来,冲到炒锅面前,用锅铲翻着锅里的白饭,白饭被翻了个面,贴近锅底的那一面已经变黑碳化。
“怀烨,你又在做焦锅饭吗?”外婆喊道。
大姨妈,二姨妈和妈妈都笑了起来。
外公闻声抬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
“素华,你们咋来了?”
外公身穿一身灰色的工作服,鬓角灰白,英挺高耸的鼻子下有一张有些缺水的薄唇,高眉骨,一双像鹰一样的眼睛深深的凹陷在眼眶里,眼睛的瞳仁却是浅棕色的,外公瘦高纤细的样子,使我想到了一个香港的明星,在那个信息相对闭塞的年代,我并没有看过这位香港明星。
“吃饭没有?”外公看着外婆和他身后的三个女儿,问道。
“吃你做的焦锅饭吗?”外婆又气又好笑的说。
这一句就引起了大姨妈,二姨妈和妈妈的笑声。
“今天我们来帮你办退休手续的!”外婆说道。
“还有几天嘛?我自己知道办!”
“你咋个这么老实哦!提前几天你们厂也不会说什么的!”
二姨妈带着外公去主任办公室,提前办理退休手续了。主任恰好把场中另外两名退休人员一起叫到办公室,因为外公和这两名退休人员在工作中勤勤恳恳,一丝不苟,在退休之前给他们带上了大红花,予以表彰。也为工厂其他工作人员做了表率。
我们回到邛市,已经晚上七点了,大家都怀着高兴的心情接回外公。那时候的外公身体还很健康,回来后的前两年完全闲不住,还在菜市场旁边摆摊修过鞋子,精神也好的很。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段时间的妈妈经常带着我去外婆外公家蹭饭,开始外婆还很欢迎,但时间一久,外婆也看出了端疑。后来直接不要我们进外婆家吃饭了,拿外婆的话说,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嫁出去了,哪有娘家还养着的道理!
我和妈妈被外婆外公赶出家后,只好又回到自己若不足八平米的房间。妈妈把进货的钱全买了大米,摊也不能摆了,那段时间真的很难熬。也是我童年最深的记忆,吃不饱饭!还有人在90年代还吃不饱饭!?妈妈把米饭做成稀粥,那时的我食之无味,妈妈就买了便宜的红油豆腐乳,这东西又辣又咸,刚好下饭,肚子咕咕直叫的我大口吃了一碗,还想吃第二碗,妈妈便把锅里剩下的锅巴给我吃。从小我的肠胃便比较虚弱,也就是那时候是锅巴与腐乳搞的吧?吃了腐乳的我经常会拉肚子,吃了锅巴的我又会胃疼,小时候我就是在拉肚子与胃疼之间左右徘徊。因为营养跟不上的原因,头总是晕晕的,思想也跟不上。
现在的我又经历一次幼儿时代经历的家庭经济危机,家里没钱了,缸里也没米了。外婆家也不让我和妈妈去了,我已经饿的七荤八素,走路像在踩棉花。这时,我闻到了一股炖肉香味,这炖肉的味道使我的唾液狂喷,我知道这是奶奶在为爷爷做炖肉。这味道已经让我胃中火烧火燎了,已经一个星期不见荤腥了!我得想想办法,怎样让爷爷和奶奶给我吃炖肉?在零星的记忆中,小时候的我并不招爷爷和奶奶的喜爱,最大的可能是因为我是个女孩,还有就是小时候的我呆呆傻傻的。
“爷爷,你口渴了吗?我帮你倒水好不好?”我蹬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坐在老宅前方店铺里的爷爷,说道。
“咳咳咳,孙儿∽今天怎么想起叫爷爷了呢?”爷爷并不像我记忆中的那么难相处。
“爷爷,你为什么总是咳嗽啊?”我把倒好的水端到爷爷面前,问道。
“这是老毛病了!”爷爷喝了一口水,说道,脸色缓和不少。
“爷爷,我帮你拍背吧!这样容易把肺里面的痰液吐出来,要好些!”我一边说着,一边用小手拍着爷爷的背。
“孙儿,谁教你这样做的?”爷爷脸上严肃的神情缓和了更多,问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