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爷嘞!怎么就弄成这样了?”模样清秀的小姑娘转眼间就红了眼,眼泪汪汪的看着贾愚。
“别担心,我这就是看着可怕,实际上没什么。”贾愚笑着道,“船上的士卒中多的是比我伤的严重的,不妨事的。”
还真别说,被漂亮小姑娘关心的感觉真不错。
不怪贾宝玉好混迹在她们的队伍里,贾愚也愿意。
至于后半句话,自然是谎言!
贾代恶准备何其充分,除了他不知死活的一挑六以外,其他人根本没什么伤亡!
青竹泪眼朦胧的仔细打量了一遍贾愚,见他确实没有缺胳膊少腿后才终于放松下来。
小姑娘掏出帕子擦了擦泪,轻声道:“大爷快别在这儿站了,仔细穿堂风着凉!刚才太爷专门下来让我们准备着热水和伤药,就等你了。赤梅已经在屋子里烧好水了,咱们快过去洗洗,我们两个给你抹药!”
贾愚闻言摸了摸鼻子,只觉得姜还是老的辣,贾代恶竟然早就给他下了埋伏!
于是他道:“既然你们都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人家小姑娘都不害羞,他怕个什么?
左右现在什么都干不了就是了……
一时两人来到两个丫鬟的屋子里,只见水汽蒸腾之间,一个肿着眼睛的小姑娘正不断忙碌着,宛如一只蝴蝶般穿梭在屋内。
添水,准备衣服,拉起帷幔……
有条不紊。
青竹凑到贾愚耳边,悄声道:“大爷别看赤梅嘴上厉害,实际上最是胆小,昨天晚上大爷来之前哭了半宿呢!这不,眼睛到这会儿还跟核桃似的。”
贾代恶抽了抽嘴角,说道:“这倒是完全看不出来啊……”
他夜里过来的时候,还以为青竹应该哭得厉害呢。
没想到反过来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贾愚自觉精神境界又高了一些。
这时,忙碌中的赤梅不经意间一回头,终于注意到了贾愚、青竹已经来了。
她先下意识伸手遮眼,转眼间又跟青竹见到他时一样。
惊呼着红了眼,泪水呼啦啦便落了下来。
贾愚:“……”
到底谁伺候谁啊!
好一阵后,贾愚终于把这看似胆大包天,实则胆小如鼠的小姑娘给安慰好了。
他又在两人的帮助下将身上沾了血的破碎衣服摘了下来,身上只剩下一套还算完好的中衣。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贾愚左臂、背后以及腿弯处的伤口又出血的迹象。
好在都不怎么深,只有背后的皮肤整块都显得有些青紫。
好说歹说,终于让两个小丫鬟答应在帷幔外等着自己后,贾愚小心翼翼的泡进浴桶,在热水的抚慰中放松自己。
长出一口气,贾愚便感觉浑身上下都变得暖洋洋的,极为舒服。
而在他的眉心,那一点极浅的金色印记缓缓的跃动起来,点点暖流从中溢出,潜移默化的融入贾愚体内。
泛着金光的暖流逐渐遍布贾愚全身上下,释放得自晨曦中的灵光,缓缓的提升他的身体素质。
体质更强、恢复更快、皮肤更白皙、肌肉更有力……种种好处点点滴滴的改变着贾愚,将他逐渐推向名为“筑基”的台阶。
待到贾愚泡澡完毕,擦干身子,穿上中衣之后,两个小丫鬟才得到机会给他上药。
两只纤弱的小手沾着些许冰凉的药膏,游走在贾愚的身体……伤口之上,为了让药膏涂抹均匀,偶尔还需要搓揉一二……
总之就是很舒服!
下次还要!
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后,穿戴整齐的贾愚将金项圈上的金麒麟正了正,而后领着两个丫鬟走出船舱。
不知是不是错觉,贾愚刚才好像从金麒麟上感觉到一点温热。
三人方至甲板,耳边顿时响起嘈杂的喧闹声。
船夫的吆喝、力夫的口号、贵人们的惊呼、骏马的响鼻……
种种声音汇聚在一起,与眼前的景象一同构成一副鲜活的画卷。
宝塔码头之上,早已被得到消息前来迎接他们的人清出一片空地,拉起长长的帷幔。
挂着“盐政林”标志的福船沉重靠岸,盐丁、亲兵列成数队,抢先自福船之上跃下,有条不紊的布防。
两辆八宝簪缨马车自船上驶出,落入帷幔之中。
马车之后,是如水一般的箱笼,流淌着跟了下来。
直到此时,贾代恶才牵着焕然一新的贾愚施施然出现在船沿,于李阙的护持下缓缓走来。
和平日龙行虎步的姿态不同,此时的贾代恶行的极慢,仿佛真要行将就木的老头一般,又像是在宣扬自己的存在。
告诉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
贾代恶,又回来了!
贾愚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头子身后,下意识将如今的贾代恶刻在自己心间。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及至走下船,帷幔内一作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立即翻身下马,快步迎了上来,拱手道:“世叔!”
贾代恶微微颔首,虚扶一遭道:“世侄不必多礼,你我两家既是世交又是老亲,何必如此隆重,竟大张旗鼓的到码头上迎。”
又对贾愚介绍道:“此乃甄家老爷,你叫世叔即可。他家想必你是知道的,名副其实的江南第一家。”
贾代恶呵呵笑着道:“甄老爷为人仗义疏财,在江南人送雅号‘甄佛’,只要有事求到甄老爷头上,绝没有空了去的。将来你若在江南碰上什么难事,你姑丈解决不了的,只管向甄世叔开口。”
贾愚最知好歹,乖巧点头,连忙上前躬身抱拳作揖行礼,道:“甄世叔好,小侄贾愚给您请安了!”
甄应嘉见了,先是对贾代恶连连摆手,口称:“怎敢在世叔面前轻狂?”
又看向躬身行礼的贾愚,一叠声叫起。
贾愚方直起身,一双明晃晃的眼睛刚巧对上甄应嘉的视线。
锵!
耳旁响起一声剑鸣,眼前似有刀剑交击,火星四溅。
惊得甄应嘉猛的向后退了一步,只觉阵阵心悸,片刻后才缓过劲来。
他转头避开贾愚视线,对贾代恶道:“好锐利的视线,世叔家又出一麒麟子也!”
接着又捶胸顿足、扼腕叹息道:“倘或我家那孽障能有贤侄十分之一能为,我便是死也能放心了。”
贾代恶笑道:“世侄谬赞了,他能有什么能为,不过是昨夜经历了一些事罢了。何况宝玉还小,长大了想必也就好了。”
一旁安静听着的贾愚耳朵一动,敏锐的捕捉到“宝玉”两字。
心中不由得好奇、期待起来。
甄应嘉闻言叹道:“再没想到新任巡盐御史竟与我家有这样的渊源,若非今早才接到快马消息,我家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世叔您翻险的。老祖宗也定不会答应的!”
贾代恶道:“都过去了,奉圣夫人可还安好?”
甄应嘉道:“老祖宗身子还算康健,每日同家中孙子孙女享乐。今天早上得了您要来金陵的信儿,还念着先荣国公和世叔小时来玩的事情,这会子就在家中等着您呢!”
贾代恶闻言转头看了一眼李阙,独目老剑客一本正经的答道:“箱笼已全部下船。”
贾代恶点头吩咐道:“分一队人带上年礼随我们去甄家,其余人去宁国府。并令盐丁们即刻走陆路押送俘虏回返扬州。”
李阙遂领命而去。
甄应嘉见状叹道:“世叔手下之人还是这么精锐……”
又对候在不远处的甄家众下人一招手,数个小厮立时快步过来打千儿见礼。
而后抬轿的抬轿、牵马的牵马、驾车的驾车……
片刻后,浩浩荡荡足有数百人的队伍,终于自帷幔里驶出。
如蜿蜒的长龙一般,缓缓游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