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恶出生在金陵国公府，乃是再正宗不过的江南地头蛇，来到与金陵近在咫尺的扬州城像是回家一样，自在的很。

如今扬州城这景象虽于当年相去甚远，就连那新城都才立起来没几十年，可看到老头子眼中，却处处都是可回忆之处。

“你看那处，当年老头子我跟你这么大点的时候，就跟着先荣国代善兄长一起骑马来过这里，记得那时我淘气，还在那面墙上刻了一首歪诗，也不知道叫人抹了没有。”

老头子逛的高兴，丝毫没将贾愚肚子之前饿的直叫唤的事情放在心上，拄着拐就往临街一家酒楼外墙处走去。

贾愚先下意识撇了撇嘴，又对跟在自己身旁似有些不解的英莲道：“老头子规矩大，这午饭不到正午是绝不会正经吃的，咱们就先委屈下跟着他回忆回忆‘童年’罢。

家里好不容易添丁进口了，还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会儿我可得让他请个东道好好出出血，左右他的银子都是我背着呢！”

英莲闻言，还沾着些许土灰的俏脸顿时浮上一抹红霞，羞涩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大爷和太爷决定就好，我不过是个丫鬟……”

贾愚忙“欸”了一声打断了她，指了指她和自己身上穿的衣裳，笑道：“就咱们这衣裳行头，可是用得起丫鬟的？这种话还是等咱们真成了高门大户的贵公子再说吧！”

眼见英莲还想说什么，他又笑着道：“如今反正是我的人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别跟我打辩儿！”

正这时，前头贾代恶见没人跟来，正不耐的用拐仗戳了戳风吹雨打几十年的地砖，喊道：“磨蹭什么？还不快过来！”

贾愚回头应了声，便拽着英莲的手一同跟了上去。

可怜见的，小姑娘本来还没想明白丫鬟不丫鬟、丫鬟到底怎么做的事情，如今也想不下去了。

红着脸任由贾愚拉着自己快步往前追了过去。

她在拐子那里也曾听教课的老嬷嬷讲过什么欲擒故纵之法，学过“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之类的“女儿经”。

如今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觉得贾愚的手那样暖。

这寒冬腊月的，也不知大爷是怎么做到的……

等到贾愚拉着晕乎乎的英莲来到贾代恶身边，还没开口，就听老爷子哼的笑出声，讥讽道：“我原当你真的存了什么好心行侠仗义，如今看来确实想差了。不过是长得快了些，都知道给自己讨老婆了！”

贾愚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什么都没干啊，老头子怎就又骂他？刚还不在回忆‘童年’吗？

直到羞的脸上像是要冒蒸汽一样的英莲悄悄用力想挣开他的手时，贾愚才算明白老头子在阴阳怪气什么。

他表情古怪的放开英莲的手，抬手比了比自己还没老头子高的个子，道：“太爷想得太远了吧，我今年才八岁呐！”

天地良心，他上辈子确实是二十来岁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一会，但这辈子也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八岁小正太！

别说他现在除了见识杂了些（信息时代嘛，只能说懂得都懂），不懂礼些（也没人教过啊），整个人和小屁孩差不离，哪就能在风月之事上有这么多心眼子？

就连被警幻仙子誉为“古今第一淫人”的贾宝玉这会儿也不到时候罢？

更不用说英莲这样的八岁小姑娘在他眼中真就跟自己妹妹差不多，放上辈子他碰见这么大的也不会起心思！

三年起步呢！

不过贾代恶这糟老头子怎么就能一下子想那么远？

莫非……这老头子有前科？

要不然怎这么笃定！

破案了！

好一个风流潇洒贾公子啊！

想通这节，贾愚看向贾代恶的眼神顿时变得钦佩起来。

怪道都说古人早熟，这确实玩的花啊！

比不了比不了……

贾代恶眼见贾愚的眼神从茫然到古怪再到震惊最后变成“钦佩”，哪能不知道自己先前误会了。

即便是他这样的，意识到年少时的荒唐事被孙子知道了，也不免脸红了一下。

还好老头子当老了兵了，脸皮厚得很，贾愚根本没看出来他脸红了。

却见贾代恶轻咳一声，道：“你自己仔细着，今天这大好的日子我不跟你计较那么些！”

说罢，便自顾自的走到墙角欣赏起当年还是小孩子时作下的歪诗。

贾愚表情一下子变得震惊不已。

这老不要脸的，就这么转移话题？

这一招他也得好好学学！

不过念及英莲还在一旁以及城里人来人往的，他没有和平时一样拉着老头好好讲讲理。

贾愚先凑到英莲耳旁将老头子刚才误会的事情对她说了，这才让她放下心来。

女孩子本就大多比男生早熟，她又是经过“名师”调教过的，方才一听贾代恶那为老不尊的话真的以为贾愚救他是因为自己颜色好喜欢自己呢。

这单纯的姑娘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今晚要不要去暖床呢！

记得教导自己的嬷嬷说过，男人也喜欢主动的呢……

不过英莲再也想不到，她心中的陪床跟当过瘦马的嬷嬷说得再不是一个东西……

且略过这个不谈。

等贾愚用贾代恶小时候作下的坏事将英莲哄的笑出声后，正见老头子在对着墙长吁短叹，连眼圈子都红了！

这还得了？

贾愚连忙凑过去装作欣赏的样子看向墙上刻的“诗”，一边看还一边道：“好诗啊好诗！”

却见那墙上写着：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然后他就夸不下去了。

这特么的……

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能不是好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