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6章(2 / 2)唱一阕八声甘州首页

“你今年来的够早的,怕是麦德尔节一过你就出门了吧?”麦德尔节对于蒙人而言就是元宵节对汉人那般,意义重大,预示着新年结束同时又是佛陀的生辰,牧民一般都要前去寺庙贡献贡品和虔诚叩拜。

“嗯,今年白节在家里看顾了阿妈几天,兄长日常都很繁忙,家里人多事情也多,去庙里见过佛陀后我便出发了。”乌奴耳喝光杯中的茶水,又自己给自己满上了。

“这茬毛乌龙是去年冬天我那族兄给我带来的,你要是喜欢走的时候我给你带上两包,别这般牛饮牡丹的糟蹋好东西。”皮德远半开玩笑的说着,手上不停又往壶里添上两杯清水。

“去岁我回去的时候,带回去的盐糖我兄长他们都很喜欢,没想到皮兄你的手段了得,这般细腻的盐和糖你都能拿到,只是不知道你一季可与我多少?”乌奴耳扯回思绪,漫不经心的问道。此次前来彼此都知道所为何事,他也喜欢直接一点。

皮德远思虑片刻,回到:“乌奴耳,不妨告诉你,这盐是我兄长在福建买了片盐田找了老手不停改进制成的,去岁也花了大价钱从朝廷买了盐引,现在已经可以月产三百担,但是你也晓得其中的利害,我兄长此刻便在北京,以后这三百担大多要先供给宫里,所以一月怕是能留个二三十担给你便是多的,一季最多一百担,价格是现在商盐的五倍。糖砖又叫雪砂糖,是我三弟在西南种茶的时候发现的,当地人都当做解馋的零嘴,种了三年也不见收成多好,反倒是做糖的时候阴错阳差的制成了这般极品,现在种植不多刨开仅供到宫里和其他一些贵人的消耗,我怕是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不过你若是有诚意,我愿一季挪个三五十担给你。这盐和糖想必你带回去肯定是引起轰动了吧?”

“你这老小子,不实诚,盐只给我一百担糖砖也才三五十担,你这买卖不做也罢,做了你不嫌磕碜,我都不敢带回去,怕我阿妈以为我半路都给吃了去就留些残渣给她呢。你这样没有诚意,咱们先前说好的马种生意也作罢,不过看在你我的交情上,我就一年给你,三,不四十匹大宛马,我乌奴耳可比你大方多了。”乌奴耳对带回去的东西到底有多轰动避而不谈,只笑骂皮德远的小气。

“嘿,你还要巧取豪夺呢。刚才我说的话你是半点儿不听啊,现在雪花盐和雪砂糖都要先紧着给宫里,你是知道的,皮家现在说起来家大业大可是毕竟还不是皇商,为这我那大兄的头都快急白了,天天混在北京,外面就靠我族兄来斡旋,我能给你的自然是我当下能给你的最多的份额了,日后自然会慢慢多起来。福建的盐引五年一换,要是明年还拿不到皇商的名头,皮家想再多拿些盐田怕是要遭人嫉恨。至于雪砂糖,据我了解还要两年差不多就能稳定种子和产量,到时候自然分给你的就能多一些,这点你要体谅兄弟我给我多些时间去筹谋。不过为了弥补你的损失,这几年滇南的红茶我再每年多给你三百担且让你两分利,你看如何?”提到马种,皮德远立刻被抓了后颈皮,乖乖让利。没办法,这几年风调雨顺,边关也无战事,但是太祖起就很重视马匹储有量也多次当面贬斥前朝文重武轻致使国民羸弱的情况,所以一直在鼓励民间养马,在江南甚至有养马抵税的马政。在西北养马再贩卖至全国,其中利益颇丰,不少勋贵也慢慢看透门道参与其中,皮德远自然只能不断提升自家马场的质量,才能保的这份生意持久获利。

当下多的是河曲马,也算是上乘的战马品种,相对容易获得,深受民间的喜爱,边境养马户多选择这个品种。而这大宛马则是另外一种名贵马种,又称汗血宝马,相比河曲马而言,体型更为高大健壮而且速度可日行千里,外形俊逸潇洒,虽然负重不足,但是对于高门大户而言,这种马更符合他们的贵气形象,反而需求更为旺盛。以前大宛马被鞑靼瓦剌人牢牢控制在手里,不准贩卖,即使买来也是骟马无法培育,只能当做吉祥物养在深闺人未识。要是皮德远能够独得大宛马的马种,以后也不怕马场生意不好了,所以乌奴耳非常重要,往远了说,怕是关系到皮家的家运兴衰。

乌奴耳沉吟片刻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却反问道:“你那花家的世侄女是怎么回事?”

“呵呵,你想干嘛,据我所知,你早就有了阿巴盖在帐中,可别来祸害我那侄女了。她父母双亡,家世单薄的很,不过我那世侄是个争气的,别看年纪小小却聪慧异常,以后说不得能考个功名回来。他们父亲临终将一双儿女托付与我,我只盼他们平安长大,现在看起来都是有能耐的,说不得将来我还会庆幸结了个善缘呢。至于他们的婚嫁我是不会插手,但也不会白白看了他们被欺负。花钿自己心里有主意,我瞧着她想撑起花家的医馆怕不是一天两天的,别说是你,就是你那斡赤斤来了我怕她也瞧不上呢。”在席间,乌奴耳称呼花钿是苏布德,他便有些侧目,这可不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称呼,过于亲密了些。此刻看乌奴耳的神色,不免开口调侃,只是话语隐隐带了些劝诫。

乌奴耳听了也不恼,没办法,对于草原人他结亲不算早了,但他的阿巴盖也是个能生养的,为他生下了三女一男,他唯一的儿子乌桓察今年才十岁,不过也早早被他认定是自己的继承人了。“我对花姑娘万万没有什么淫邪的想法,你这厮可别如此龌龊。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觉得奇怪你怎么就突然多了这么个侄女而已。”

“呵呵,这可能就是缘分。说来,我应该是五六年前回了趟本家,回程的时候在延安府耽搁了,不知怎滴就病了,还是花钿他爹花运城救了我。本来银货两讫,但那时候我听说他因妻子病重借了大笔银子,搞得地痞日日骚扰生意也做不下去了,我便帮他还了欠债还疏通了下官府那边的人情,让他能够继续行医。花运城是个知恩图报的君子,从此之后都会托人送来一些保养的药品以示谢意,年年如此,结果去年年末这对姐弟随我族兄的车一同前来,我才晓得他因心疾中秋那会儿便去了。你说他的临终所托,我还能往外推不成?所以啊,我不管你到底有没有心思,我那侄女以后说不得还能嫁进高门大户做个贵妇呢,最差好好做个医师也能衣食无忧,万万不能去草原吃那般苦楚。”皮德远才不管他说的真的假的,一些话却先说个明白。当然他也还是那句话,婚嫁一事他能帮忙出谋划策却不会以长辈的姿态来管教,更不会用花钿来换取乌奴耳那边的利益,他深知自己的立身之本是什么,靠卖儿卖女得来的终究不是正道,更何况还是卖的别家儿女,一不小心怕是要种下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