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呼吸的时间,土匪们便成为了地上的尸体。男人的杀戮手段干脆而又利落,他翻身下马,目光丝毫没有在林光安身上停留。
默默将手中的石头丢下,当彭易上牵着五匹马从林光安的身旁走过时,他下意识地让开道路,只用眼神不断跟随。
那是个雄壮的男人,浓密的眉毛透露出一股厚重坚韧的气质,下巴菱角分明,如雕刻的青岩一般,双眼的目光中是藏不住的锐利。
仅仅是擦肩而过,林光安就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那股浓厚的血腥味是男人刚刚沾染,还是从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
穿过无人的街道,林光安远远跟着彭易上一同回到摆手堂,只见彭易上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布袋,随意将缰绳丢给一个坐在草地上的小伙子。
或许是血腥味太重,在他出现在堂前广场上的瞬间,寨民们立马安静了下来,纷纷回头观望的同时哗啦啦站起身来,默默为彭易上让开道路。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彭易上站在了祭台上,林光安才再次看见他的背影。
从布袋里取出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彭易上将其摆在祭台上,抬手拜了一拜。他转身看向下方,话语低沉地对寨民们说道:“回来晚了,这是我为弟弟彭毕上送的成人礼。”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去,一名眼尖的年轻人很快就辨认出脑袋的主人,他顿时眉色飞舞,高兴地大喊道。
“是郝瘸子,郝瘸子死了!”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仿佛拨开阴云见日开一般大声庆贺起来,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由内到外不断传播,站在最外围的林光安听到这好消息先是一愣,随后咧嘴一笑。
郝瘸子是谁?那是周边最大的土匪头子,被安排来寨前挑衅的,多半也是他的手下。彭易上刚回陵山,就给寨民们送来这样一份大礼,怎么能让人不兴奋起来。
危机消散,过去的郁结一扫而空,在欢庆的海洋里,有老妇人高亢地唱起了歌,底下纷纷应和,林光安又看见了那两位抱怨的老人,他们正热烈的拍手叫好。
“哎呀,那砍脑壳死的不是有条瘸腿吗,怎么不把他瘸腿剁了带来。”
“就你事多,你怎么不拿着刀去。”
“莫讲我吹牛,老子要是年轻个一二十岁,易上儿也搞不赢我。”
听着两位老人的插科打诨,林光安摇头苦笑,刚才两位可还不是这副光景。而这场宴会的主角彭毕上,直到这时才姗姗来迟。
“是我二哥回来了吗,林先生?”
林光安闻声抬头,见到彭毕上一脸疲惫的模样,身上也染了不少干巴巴的血渍。“好像是……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哪里受伤了吗?”
“不,我很好,我没事。林先生,我待会儿再来找你。”腰间挂着三颗已经流干了血的人头,彭毕上挤进人群,费了很大的力才登上祭台。
最前排的老人们早已等候多时,他们穿上了最新的衣服,花花绿绿的,簇拥着彭毕上来到祭台中央。
恭敬摆上祭品,他闭眼向先祖祷告,向众多土神、山神祷告,老人们还要接话训斥,不过脸上始终挂着慈祥的笑。等他再度转身面向人群时,他已经告别了自己孩子的身份。
割破喉咙的雄鸡从彭毕上头顶扔过,濒死的雄鸡扑腾着,几滴鲜血和鸡毛落在了他的脸上。
祭台下又是一片欢呼喝彩,甚至有几位少女对他暗送秋波。
哪怕眼中充满了迷茫,彭毕上还是尽力露出笑容,几位老人端来酒碗,三颗人头,三碗酒,他全都一饮而尽。加上彭易上送出的那颗人头,四碗酒下肚后,彭毕上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虽然比不上他大哥和二哥当年的盛况,但能顶着外面土匪的压力,狩猎三颗人头回来,彭毕上已经向寨子里的父老乡亲证明,他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此时的彭易上早已跳下了祭台,站在下方满脸欣慰的看着自己弟弟,出去打仗的这几年,一晃眼他就长大了,如今更是顺利完成成人礼。作为哥哥,彭易上的内心很是骄傲。
“今天,摆席摆宴,把好酒都拿出来!”
山腰上传来一声大喝,众人寻声望去,正是从石阶上快步跃下的彭武上。他的身体看来并无大碍,还是那般的龙精虎猛,喊起话来也中气十足。
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已等待多时的一伙青年打开了寨中央的粮仓,从里面鱼贯搬出不少东西,有酒水和粮食,也有一条条风干的腊肉。
一场盛宴就此开始,人们开始各司其职。布置场地的、溪边洗菜的、空地上架起火堆的、生活做饭的,好像不需要去刻意安排,一切都是那般水到渠成。
老人们更遵守传统,其他人忙碌的时候,他们还在烧香敬祖,拿着竹篮装着各种酒水和腊猪头,先去了旁边的竹林中一处乱石堆积的类似小庙的地方敬山神,然后再带着东西走进堂内,敬奉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