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寨,是在陵山这片崇山峻岭、沟坪湖坝的村村寨寨中不起眼的一个小山寨。
寨子不大,人口大概一千多人。颜色黝黑的木质房屋依山而建,中心是一片山间平地,分布着各种大型建筑,从密林中流出的一条清澈小溪缓缓穿过,规划出寨民的生活区域。
数年前,林光安为了躲避战乱,从沿海一路往西逃难,却不料在路过陵山被土匪抓了丁。当时他跟着商贩的队伍,行走在偏僻的山路上,猛地一声枪响过后,就听见山上一群人兴奋地叫喊着:“关猪!关猪!”
林光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当时也不知道关猪的意思,茫然中就看见两队土匪从山上冲下来,浩浩荡荡堵死了路的两端,将他们这伙人围在了中间。
除了抢光财物之外,他们也被挨个押到了山洞之中搜身,土匪们拳打脚踢的,好歹没惦记他们的性命。女人们更凄惨,被强奸后土匪还抢走了她们的裤子,有一名妇女鼓起勇气让土匪把裤子还给她,疤脸的土匪说:“这裤子我老婆穿得”,便给她们砍了几片芭蕉叶遮羞……
默默看着这荒唐一幕的林光安,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厄运。抢完劫后,土匪们放走了其他人,唯独将林光安扣押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个体格健壮的年轻人。
就这样,林光安被抓了丁,土匪压着他回到了山寨。这期间,他试过逃跑,试过反抗,失败过后往往会遭受毒打和折磨。他不愿跟着土匪去抢劫,所以只能干点杂活脏活,才能换来一口猪食般的食物。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土匪们在一次抢条子时翻了车,估计是吊线时出了差错,误判了情报。抢条子是土匪的黑话,意思是抢劫交通要道上运送的货物。
被抢劫的马队头领叫彭武上,人高马大的,长相比土匪还要凶神恶煞,在杀光土匪后,他带着一百多人的持枪马队洗劫了土匪窝,顺带救下了林光安。
对于林光安这个外地人,彭武上了解到他无处可去,便把他带在了身边。
林光安便留在了大房寨生活,他干活有力气,还会认字会写字,算账什么的也懂,大房寨的寨民都格外稀罕这个人才。本来彭武上还想让林光安加入自己的马队,知道他是个文化人后,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私人账房先生。
乱世中能有口饭吃已是颇不容易,特别在陵山这片无人管理的深山老林。林光安既来之则安之,努力和寨民们和谐共处,闲暇时还教孩子们读书认字。
平安生活了一年多后,林光安已经了解了大房寨的方方面面。村寨的主体是彭家人,这个大家族中最重要的成员,是救了他的彭武上以及彭武上的兄弟姐妹。
山寨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这兄妹四人负责。
老大彭武上有一支上百人的马队,武装精良,四处运送贩卖货物;老二彭易上,现在还在外参军;老三彭荫上,彭易上的双胞胎妹妹,生得十分貌美,较小可爱,平日里深居简出,偶尔会来问林光安一些关于外面的问题,对那些新思想很感兴趣;最小的老四彭毕上,哪怕才十五岁,却长得极其高大,体格健硕,性格比较沉默寡言,每天都在闷头干农活。
冬去春来,树叶翻新,四月八来万物生。郁郁葱葱的山寨中,摆手堂前祭台已经搭好,寨民们齐聚一堂,却个个面色焦虑,毫无庆祝的神色。
阴云下风吹得很急,鼓动祭台旁一排排竹架上的布质画卷,画卷有些老旧,上面织出了各种凶兽的形象,画风奇特,图案怪异难以辨认。
祭台是为彭毕上搭建的,十五岁成年后,他需要去外面狩猎祭品,以此证明他已经成为了男人。
彭毕上还未归来,寨民们心里真正担心的是彭武上。前段时间马队回归山寨,出现了伤亡情况,连彭武上也受了重伤,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出门见人了。与此同时,彭荫上闭门不出,只有送彭毕上参加成年仪式时,林光安才与她见过一面。
这不是个寻常的信号。
在林光安看来,此次马队遇袭后的很多事都不符合常理。不仅死去的马队成员尸体没有埋葬,就连那些性格暴躁,总是叫嚷着报仇的年轻人们也紧闭着双嘴,不愿对他人透露任何遇袭的细节。
消息是瞒不住的,这两天时不时有附近的土匪前来打探,他们都想确认彭武上是否死了。要知道,大房寨虽然规模不大,却远比其他山寨富裕,更别说寨中那个大粮仓,那里面可要什么有什么,在多年前就是土匪们垂涎的对象。
附近最大的土匪头子,郝瘸子更是放出话来,他要挑个日子,一把火烧了大房寨。如果大房寨不给他送钱粮,就让大房寨的所有寨民就洗干脖子等着。
恐慌的情绪正在寨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