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他召集身边诸人检视伤亡,发现适才一战,又有一些白魅堂中人受伤,如毕字堂副堂主“铜罗汉”吴偶僧一上来就被丰艮击落马下,气字堂副堂主“铁鹰”路尽英后来又中了曲明夷一记弓稍,双双丧失了战斗力,隗始惊阴沉着脸,安排了几名堂众,陪他二人连袁博微一起原地歇息。
西凉新家堡好一些,但两名适才的轻伤之人新德非新德与又添新伤,新文端干脆留下新德万照拂二人,等待援军再缓缓进城。新家堡在西凉好大的声威,在江湖八大家中都常年位居第一,百年盛名不辍,没想到今日也是出师不利,全未占到上风。新文端只想让满洲权贵们看看,新家堡已经尽力并未藏锋,实在是对手太厉害,连满洲十大勇士也占不到甚么上风,新家堡如今损兵折将只怕也不算甚么了,说不定反倒有几分好处。
多尔衮虽未言语,关胤传总算是对白魅堂和新家堡的伤员温言劝勉了几句,然后一众人士纵马前行,与大军会合一处了。
尼堪和佟图远那边一切倒也井井有条,安排伤者包扎后就地歇息,死者暂时不加掩埋,待援军来后再搭进城去,然后再安排两个小队就地守护。
多尔衮见对手在官道上集结之后,早已后队变前队,朝拱极城方向撤去了,心中狐疑,默然等了一阵,见己方战场已收拾得差不多了,天色也渐晚,眼光中已露出三分焦急之色。关胤传知道他的心意,纵马驰近尼堪,道:“摄政王只怕是担心穷寇拼命,往京城方向而去,别惊扰了皇上和百姓。”
尼堪颔首:“众寇行径确实古怪,竟往京城方向前去,就算拱极城守兵不敢轻易出兵,难道他们就不怕拱极城头的大炮吗?”
“难道拱极城有变?”
尼堪也是有些担心,但嘴上还是很硬:“那拱极城乃京师门户,城中别无百姓,尽是守军,守卫何等森严,断无被破之理。”
佟图远皱着眉头:“只是今日之事处处蹊跷,对方竟能在京畿集结如此军力,而且……”
“佟将军有话请将当面。”
佟图远目光瞄向王邠如,低声道:“适才那王邠如从我处取去了金牌交给了二人,金牌到处,如我亲临啊。”
“那倒不怕,那二人就是拱极城的将领。”
二人正说着,多尔衮已催马到近前:“拱极城至今没有动静,只怕确实有变,事不宜迟,你等部属已收拾完毕,大军即刻追击。”
“对手未落下风,遽然撤退,要防其有埋伏。”
多尔衮嘉许地看了尼堪一眼,颔首说了四个字“多加小心”便不再多说了。
尼堪和佟图远急忙传令追击,令声刚起,就被一阵宏亮的号角声压住,接着一众高手皆听到从南边传来了马蹄之声,声势之大,怕是有三千骑以上,偏又整齐利落,蹄声之外,除了甲胄和兵器的轻微动静,听不到丝毫人声,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正规骑兵。
尼堪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自己本来正待挥军与拱极城守军南北夹击敌寇,岂料对手还能在南侧伏下如此人马。他更惊心的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若来者真是敌寇一伙,那这大清朝京畿一带防卫简直形如虚设啊。
多尔衮也侧头望向后方,眼中狐疑之色又重了两分。
却见吴三桂打马上来,马上施礼道:“摄政王,来者应是小王的部下,特来增援。”
尼堪闻言,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敢情是平西王的兵马,他也确实奉旨南征,他既在此地,部下应该也驻扎在左近,此时赶来增援,也是应该的。
只是看多尔衮面色却是有些不善,责道:“南征大军,岂可轻动?”
吴三桂一惊,滚鞍落马,叉手道:“微臣前几日带兵出征,特意提前了三日出发,大军如今已行至保定府野外,微臣因有几位旧友葬于卢沟桥畔,便轻骑简从,只带了几名手下来此处凭吊盘桓了两日,昨日见村店中风云际会,似有大事发生,为防不测,便让手下快马去保定营中调兵,为防惊扰,只让调来三千铁甲军,若无他事或此间事毕,微臣便率军继续南下,必不负摄政王命征之军令。”
他心中微惊,自称已从“小王”变成了“微臣”。
多尔衮这才面色和缓,挥手道:“平西王莫要多礼,本王只是担心些须小事,莫误了南征战事,那可是杀头之事。”
吴三桂连称不敢。
尼堪和佟图远对望了一眼,都见到对方面上几分喜色,对手毕竟实力强悍,己方追击并无胜算,若是有三千名平西王手下赫赫有名的“关宁铁甲骑兵”赶到,那必将已雷霆万钧之势,歼敌于拱极城下,则国朝最后最大的一股隐患便将剪除,岂不妙哉。
多尔衮长出了一口气,低低声音道:“好一个郑成功李定国,好一个黄宗羲,竟在我京畿布下了众多的眼线,吴王大军将至,必有探马传来了消息,是以他们未见败绩却匆忙退去。”
众人闻听,皆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多尔衮目中精芒一闪,在暮色中夺人双眼,口中道:“大军全速追击,务必将敌寇围歼于拱极城下。”
尼堪、佟图远和吴三桂齐称得令。
战马嘶吼起来,虽不情愿在一天苦战后还要奋蹄,但主人催鞭甚紧,也个个四蹄翻飞,朝前驰去。
尼堪冲在前面,见夜色渐浓,笼罩四野,适才雪原大战遗留的种种残兵血尸已不复见,惟清风吹来,鼻端依然是浓烈的血腥气,提醒他过往的一切不是梦幻。
眼看大军即将跨过雪原,冲上胡家港村前的官道,他鼻端遽然传来了一股别的味道,似有众多火把燃烧起来,尼堪不禁朝气味方向望去,只见若长龙般的火把,约莫十步一支,星星点点,竟有百支左右,正在胡家港村中朝外冲来,且移动甚速,非为步下所持,同时他耳畔也传来了杂沓的蹄声。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敌人竟还有伏兵!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