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平西王心道此时不去救驾立功,更待何时?在此跟李定国缠斗又有何益处?当下大刀虚晃一招,便催马退去,鹰隼一般冲向多尔衮右侧,大刀力敌“东山”。
王邠如本想再欺负下贺小朴,没承想被个英俊青年拦个正着,她暗道天下能有几多高手,难道还都能风云际会到此京畿?是以并未放在心上,打算三招之内速战速决将其打翻,没想到如今十三招已过,自己仅仅微占上风而已,心里好生纳闷,不觉脱口喝道:“你这汉子好身手,敢不敢报上名来!”
那青年应声答道:“你这婆娘身手也不赖,咱家天津卫人士,你只管叫声大爷,咱家就有赏。”王邠如心里知道他必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帮水次帮副帮主、天津海河帮帮主王午桥,江湖人送绰号“津门蛟”的,口中也不点破,并不理他的戏谑,突然尖声朝贺小朴那边战团叫道:“贺掌门,你怎么跟个贫嘴滑舌的家伙厮混,咱们大西南花儿一样的姑娘,可莫要被北方油子小白脸子骗了。”
贺小朴淡淡的声音回答道:“小朴家事,不劳王家主费心。”
王邠如气得直咬牙,再不吭声,手下正欲多下辣手,旋即发现多尔衮那边战况胶着,遂连发三招将对手逼退两步,自己抽身朝那边掠去,朝着多尔衮对手后心就是一掌,正好敌住“北山”。
关胤传是四个救驾的援军中,最着急的,毕竟旁人是想立功,他是本职所系。虽说他作为大内侍卫总管,负责的是皇宫大内的守卫安全,但多尔衮如今是皇父摄政王,各种仪仗卤簿皆比肩皇帝,又是一路提拔自己的恩主,他的人身安全焉能不管?
且他正在调度指挥白魅堂一众副堂主和堂众围攻黄宗羲等人,并未与人缠斗,是以第一时间便脱身冲去,一个鱼跃龙门,从侧面蹿到多尔衮身后,力敌“南山”。
这四人救驾虽有先后,但几乎是同时到达,且都以绝顶高手之眼光,发现了围住多尔衮东西南北四面的气劲,如有默契,每人负责了一面。崔子健心中叫苦,他拼着耗费真元对多尔衮施下辣手绝招,哪知顷刻间四大高手来救驾,形势扭转,等于四大高手齐战自己,自己纵有鄂敦他腊那般绝地天通乃至通天彻地之能,也不是对手,更别说垓心中还有一个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多尔衮。
本想建下奇功,没想到却招来了横祸,人生大大小小之事,其实也尽皆如此。
好在也有五个人追来帮他了。
便是郑成功、李定国、王午桥、丰艮和崔子产。
双手剑、马槊、两双肉掌外加一杆长枪也加入了战团。
吴三桂等人自然知晓对手必能在顷刻间掩至,因此出手之下各留了余力。而同时,多尔衮居然也不爱己身,出手帮他们截击冲来的郑李王丰崔五大高手。
一时之间,十一大高手在一丈见方之地,皆全力出手。
轰的一声,方圆十丈之处,漫天的风雪都住了。
然后空间中似乎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在瞬间吞没了一切,但马上又吐了出来。
风雪、气劲同时朝外吹去,像炸开了一团巨大的雪花。
十一位高手也都随着朝四下跌出,各自一脸的惊愕,皆暗自潜运内功,调试内息,查验内伤。
这十一人皆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同时出手,交相攻守,连环相击,其势其气其劲又远胜于崔子健当年在独乐寺前所感知的罡风。
这难逢的顷刻间,对十一大高手中每个人都是人生仅见的体验,有人从中感受到气劲运转之妙处,日后武功大进;有人则如同做了迷天大梦一场,于真幻之间又多几分认知;有人从中进窥天人之境,于性命理气等法有了更深入的体会;也有人更多了几分出世之念,在此就不一一细表了。
很快的,十一人又投入到战团中,一场大的混战在雪原上展开。
黄宗羲心中暗叹:没想到多尔衮贵为皇父摄政王,又一直传言其身怀风病,但竟有如此一身惊人的武功技业,不能说已晋入不死之躯,但其一身气机大可波及身外三丈方圆,小可敛入内心方寸,护体神功已成,如非多名高手团团围住,一起围攻,已很难取他性命了。
若此事不成,众人耗费心血齐聚京城,如今郑李两军也伤亡累累,所费者大,所获者有何呢?
除非……
他心念电转,刚想到此处,长空中已传来鸽哨之声。他急忙跳出战圈一声呼哨,只见一只健羽信鸽从天而降,落在他左臂之上,黄宗羲麻利地从鸽腿上拆下一个细竹筒,左臂一振,那鸽子便又冲天而去。
黄宗羲从竹筒中取出一卷油纸,看了一眼便运掌力将其碎去,神色微变,立时以千里传音之法与郑成功、李定国匆匆交谈几句。二人也有些色变,各自撮唇而啸、鼓唇而呼,啸声三长两短,呼声两短三长,这呼啸声一出,全场混战的局面登时变更,李定国的步兵、郑成功的铁骑镇都开始朝北边村口外的官道上撤退,战场上的伤亡者、无主之马匹,众军也都搭起牵起一同后撤,这边小小的战团也在李定国郑成功和黄宗羲的带领下,开始朝北退却。
卢沟河水并未因大雪风冻而结成坚冰,战事一停,大家都能听到附近那隆隆的水声。漫地的鲜血染红了白雪,又翻出泥泞,触目惊心,不知谁人用嘶哑的嗓音唱起了一段戏文:“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的樯橹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叫我情凄切。”
那人一唱三叹真是好歌者,唱到这里突然停顿,叹息口白道:这也不是江水……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歌喉并不动听,但沧桑浩瀚,歌声在雪原之上久久荡漾,丰艮第一次听这唱词,一边跑一边扭头看了曲明夷一眼,二人在马上,都有些痴了。
古今陵谷茫茫,市场往往耕桑,此地居然形胜,似曾小小兴亡。
风雪这时,已缓缓止去,彤云卷舒一时散去,天空竟已见暗了,这一天,都在厮杀中度过了,血沃原野,残肢四横,眼前虽寰宇一片清明,但大地上却尽是肃杀惨烈之相。
八旗骑兵的傲气此时已荡然无存,一场鏖战下来,他们遇到了从未遭遇的强悍汉军,不但伤亡惨重,整个局面上也丝毫不占上风,已经进入了惨烈支撑的苦战之中,人人又饥又渴又累又心惊,如今对手突然整建制地退出战场,连尼堪佟图远在内,竟都是暗松一口气,又见对手退而不乱,二人隔空对视,眼中都是迷惑之意,也未发起追击的指令。
远处传来了多尔衮的指令,收拾战场,救助伤员,准备追击,二人听了心中甚安,立刻遵令安排下去。
对手如此突然撤出战场,多尔衮心下也是一松,他倒不是畏惧对手,只是京畿之地,满洲九大勇士已到七位,八旗精锐也扈从而来,己方居然无法以优势兵力击溃对手,实在无法接受,拱极城援军究竟到了何处?为何迟迟不发?难道……
另有一层,对手并未朝西南退却,而是往东北方向集结,也就是朝向拱极城的方向,己方实在无必要仓促追击,对手已尽在己方两侧夹击之中。拱极城的援军就算被阻,坚城重炮、强弓劲弩犹在,总不可能被对手破城吧。因此他传出号令,让大家先救治伤员、整顿军容,安顿好再行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