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道一语不发。

“若我取了那把本命飞剑，那我岂不是成了欺师灭祖的罪人了吗？”少年苦涩摇摇头，自怨自艾道：“哎！师父还是像以前那样偏心，自古以来，都是小徒弟备受恩宠，而我呢，想要什么都得自己争取。”

“偏偏这次，想要的东西，若拿了，就成了大逆不道的罪人，不拿吧，又觉得我这一辈子都在不公平中度过，真是为难啊……”

“不过呢，师父曾说过一句话，弟子如今想来，甚觉十分在理：君子好物，自取不殆。”

少年虽语气温和，却句句珠玑，话里藏锋。

对少年愧疚的老人叹了口气，道：“为师一生当中，从未亏欠一人，唯独你一个。那把本命飞剑，为师可以给你，虽然受人之鱼，不必念其渔，但为师尚有一个请求，望你能看在咱们师徒一场的份上答应下来。”

“受人之鱼，必念其渔。何况师父您教过弟子许多道理，崔礼并非铁石心肠、有恩不报之人。”少年崔礼似蒙学稚子，毕恭毕敬行了一礼，礼质彬彬道：“师父有求，弟子必应。”

陈伯道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他日，你或许会遇上一个名为仇山君的少年，照拂一二。”

崔礼难得皱起眉头，道：“这仇山君是谁？”

指了指陈伯道身后扎着两个冲天揪的小女孩，“是她？”

陈伯道摇摇头，道：“总之，为师就这一个请求。”

老人祭出本命飞剑，剑身通透如玉，剑如其人，名为“不争”，“你几位师兄，过去待你不错，倘若有一天，你们同门真走到了相残的地步，别用不争。”

少年崔礼接过不争，打量片刻，义不容辞收下，对着陈伯道再次鞠了一躬，转身背对着老人，脚步停了一下，转过身来，表情严肃，问道：“师父，你可后悔过收我崔礼为徒？”

陈伯道想也没想点了点头。

少年拧起眉头，垂下头去，心情复杂，失落，悲怅，痛苦，迷惘……

陈伯道又道：“我点头，并非是后悔，而是觉得，收你为徒，此生有幸。”

少年蓦然抬首，似乎迷罩多年的心雾一下子扫清了，他咧嘴一笑，童真模样立漏。

下一刻，少年祭出“不争”，御剑冲宵：“我与我的剑，到此一游，闲杂人等，退避千里！”

话音在白发老人的心头萦绕不散，他欣慰一笑，谁说朽木不可雕，瞧！这是我的小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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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老人矍铄的目光渐渐涣散，已有回光返照征战，他转过身来，望着受惊后的孙女，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小苏，没事了，可以睡了。”

少女陈苏目睹耳闻今夜发生的一切，睡意全无，道：“爷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老人摇摇头，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当本命飞剑被小徒弟崔礼带走的那一刻，气府已毁，刚才的酣战，看似云淡风轻，然而他这个层次的对决，早已动摇根基。

回到屋子以后，撤去“浩然世界”，仇山君已破境，实打实抵达元符师蕴形境界。陈伯道很是欣慰，虽然这个境界对于大多数符师而言，微不足道，哪怕是俯瞰一眼都不屑。

然而对陈伯道而言，踏出这一步，就以达到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