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转头一转念，嗅出空气中一种香气来，知道香气发自于钵子身上，他在福德山时闻到过这种香气。

福德山的族人喜欢自己，原因是他们喜欢钵子和悯生，因为钵子能帮他们治病，悯生能帮他们干活，最让他们津津乐道的就是钵子身上的香气和悯生的奇异，只不过那时候因为忙碌，钵子身上的香气没有现在浓郁。

他没有想到那时候钵子心里想他的时候，情愫在心中荡漾，身上自然而然地发出香气，也不知道她此时正微笑着看着他，因为身上穿了他的衣服，心中想着他的音容笑貌，爱如潮涌，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也就更浓。

高恨不迂，在福德山的时候就想过钵子为什么会不辞辛苦尽心尽力帮助族人治病，也想到那是因为她看在自己份上的缘故，这次自己和多力前往大海洋，她又是出主意又是借钵，随即又和悯生一起到来，当然也是心中在乎自己的缘故。

他很感动，更早的时候，他曾经感受到凡凡和伊丽的这种感情，温馨又甜蜜，但是随着自己身份的公开，他的情绪一落千丈，陷入绝望，差点自暴自弃，更不用说去思想回味这种牵神绕魂再造血缘之情了。之后时异境迁，他在去福德山途中碰上钵子，当时她正身处险境，不愿为人所见，自己不仅见着她变身的模样，又帮助她解困完成变身，当时之所以挺身帮助她，首要并非道义，而是因为她当时的模样和妈妈一样丑、境遇和妈妈一样难、态度和妈妈一样倔强，才自然而然产生出爱护之念，再以后，他看得出她和凡凡伊丽一样对自己有爱，却不想去接受，因为自己仍然年少，还需要在这一段人生最为宝贵的光阴中多学习进步、充实强大自己，何况眼下自己正肩负对天下生灵和自己一生影响巨大的二项任务，必须全力以赴，容不得有一点私心杂念，再有就是自己要继承父亲的罪过，而她是遮生之女，遮生的境界成就何等之高，一正一反，自己还得有点自知之明为好。

他心中本来也很踏实，对她没往那方面多想，之所以给人以既成事实之感，都是悯生叫出来的，悯生是自己的弟弟，这个比亲弟弟还亲的弟弟什么都好得不得了，就是固执己见认钵子为嫂一事，让自己着实头疼。

他想着想着时，香气也越来越浓郁，不光包围了他身边也包围了他思想，让他进入了睡眠。

当他感到眼眶之外有光明脸朝大海一侧有温暖的时候，一下子醒来，发现自己的头因睡眠太足而被充沛的精力胀得发痛、身子也如同燃烧最充分的火焰和吸足了养分的禾苗饱满挺拔胀得难受。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霍的坐起，朝里侧一看，还好钵子不在灵娃还在酣睡，才松了口气，然而虽然眼前尴尬免除，心中却在嘀咕钵子早已醒来起身忙碌去了，那她肯定看到了自己翘举的身子，如果自己是躺着时被她看到，岂不更羞，因为那样更加明显。

他后悔自己昨晚睡前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否则就要离她们更远些，又疑惑自己昨夜睡这么沉是身体特别疲劳的缘故、为白天星伤心为修仙谷感想的缘故、还是钵子身上发出的香气影响的缘故？

又想到正骨仙提出父子自行去找安睡之处，是不是考虑到这一点？果然境界高了虑事自然周全，然而如果有人前这种场合，他是怎么应付自己的生理反应呢？稍微一想，便即恍然，怪不得有道之士喜欢打坐，原来打坐不仅可以提神领气摄思理想，还可以应付入静时生理上的难堪啊。

“高恨，看。”

乌还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过头，耀眼的太阳在海平面上升起，阳光从后面照射着乌还，身材比平时更加长大，他一手拎着一只筐快步走到高恨跟前。高恨看灵娃时，她已背过身去，身材倒也凹凸有致，连忙又转回身，看着乌还手中所提筐中的包裹问：“早上好！你带的是什么好东西？”

乌还放下筐，看到还有人在睡觉，也自觉地侧过身，和高恨面对，低声笑道：“早！东西多着呢，你看，有螺片，还有深海鱼肉、大虾。”

“这么多！”

“不算什么，还有个好消息。”

“你说。”

“精华洞和地主打听过了，得到的回信是天姥山就在陆地上的这个方位。”

“太好了！”高恨一拍大腿知足道。

乌还问他：“这些食材什么时候用？”

“还早。”

“那我先放到飞车车厢中去。”

“好。”高恨指着前面的一处地方道：“然后我们一起去那边找柴火、搬石头、平地、垒烤炉。”

二人过去，忙碌一阵，钵子先回，牵着一头大鹿，鹿身上驮了一大堆物事，远远喊道：“高恨，我回来了。”

乌还忙提醒道：“高恨，弟妹回来了。”

“乌还，以后不要这样称呼。”

“悯生不是这样叫的吗？”

“他不懂，你也不懂？他心中不装事情，我们心中能不装事情？”

“噢，对，是不是可以这样称称呼灵姑娘，以大事为重？”

高恨待要再纠正他时，钵子已到跟前，从鹿身上缷下物事来，原来都是些香草、新鲜菌菇等，或捆扎或包裹。

乌还惊奇地问：“这么多，你是怎么找到的？”“我有几个小伙伴帮忙。”“在哪里？”

高恨知道钵子说的是蜜蜂和蝴蝶一类，也不点破，趁空试探问她：“我弟弟呢？”

“他天不亮就出外了，我是天亮后才出外的。”

高恨于是知道钵子见过自己早晨的身子情况，很有点窘迫。

钵子大大方方一边收拾一边和他介绍道：“这些草挤出来的汁拌上蜂蜜，可以涂在烤物的外面；这些草挤出来的汁和上水可以饮用；这些菌菇挤碎了可以调治酱料。”

高恨只听到一半，找个借口，连忙离开，先绕了个圈子，然后追上那头鹿，用生灵语问它道：“你为什么跟从那个女子？”

鹿答道：“她是万生园中成员，万生园中的人类都是我们的朋友。”

“为什么这么说？”

“万生园平等对待生灵，尤其善待弱小生灵，追求地球上的生命和谐生存。”

“那女子找你什么事？”

“让我帮她找香草菌菇，还让我帮忙打听一个地方，但是我没有搞懂。”

“哦，对，是一个叫天姥山的地方，或者可以理解成能制作人类衣服的地方。”

“不知道，这里没见到有人类。”

“好，你去吧。”

他顺便解了个手回来，悯生也远远举着一具白生生的尸体大声问他：“哥哥，这只可行？”看时却是一只洗剥干净的小野猪，怪不得他回来得晚。

高恨责怪他道：“弟弟啊，这种事情应该由我来做，你又不食荦腥，何必杀生。”

悯生正色道：“哥哥，你错了，妈妈说过你是高贵的人要做大事的人，这种事情应该由我来做。”

“咳，那是妈妈要多享受你的孝顺才这样说。”

兄弟二个还在争论，钵子在那一头喊道：“悯生，将猪拎过来。”

悯生噢了一声，连忙奔过去，听她安排，要用蜜汁涂抹猪身、用香料填充猪腔，这边高恨也点起火来将炉膛预热。

忙乎之中，正骨仙父子又飘然而回。正骨仙举着巢钵问道：“净水已取回，有谁要用？”钵子称已洗脸喝水过。乌还笑道：“我洗一下手，待会给你们治刺生。”悯生也不用，却质疑道：“大师钵中这一点水够谁用的？”正骨仙笑道：“不要说洗脸洗手吃的喝的，就是给大家都洗个澡都够。”

“我不信。”悯生拉着高恨上前，先由高恨接水洗漱喝过水，自己上前，弯下身、侧着头、张着口，接着正骨仙钵中倒下来的水喝起来。他一边咕咚咕咚大口喝着，一边瞪大眼睛盯着正骨仙举在他头顶上的钵，那钵微微倾斜，倒下来的水流不大，但始终倒不尽似的，直到高恨喊他：“弟弟啊，不用再喝了，天柱大师说的没错。”他也实在喝不下去了，这才心服口服回来和高恨道：“哥哥啊，这只钵就那么一点点大，怎么能有无穷无尽的水呢？”

高恨道：“弟弟啊，这个用正常智识确实无法解释，但你要相信，天柱大师的宝物无一不显神奇，你在福德山听过我吹的万军号吗？对天吹鸟来，对地吹兽来，对水吹鱼来。”

“确实神妙。”

他们这一闹，灵娃才醒来，先是不满地埋怨一声：“一大早的，吵死了！”接着打了个哈欠，和高恨道：“哪里有水，我要洗漱。”

小仙刚要表态，被乃父拉住。高恨一边忙着将准备好的猪架进炉膛一边和悯生道：“弟弟啊，你借天柱大师的巢钵，倒水与灵姑娘洗漱。”

悯生一口回绝道：“我不。”

高恨起身，拍拍手，正要上前，钵子抢先道：“你还忙，我去。”

悯生见状又道：“嫂子，你恐怕举不动仙钵，我帮你拿。”

二人问天柱大师借过钵，悯生背对着灵娃举着，钵子用一只螺号壳接水，伺候灵娃一般。

悯生哪里肯甘心，嘲笑道：“这么大的人，是不是方便也要人伺候啊？”

灵娃听了大怒，责问悯生道：“臭猿，你说什么！”

钵子连忙劝她道：“他的意思是举手之劳，很方便的。”

然而二人话语中都有了火星，哪肯罢休，还好乌还取了海鲜食材过来，大声招呼道：“一起来品尝大海洋的美味喽。”

钵子又推悯生道：“灵姑娘洗好了，快去把钵还给大师吧。”

悯生才抬脚，冷不防灵娃冲上前，朝着他屁股就是一脚，悯生没有注意之下，身子一晃，手中托着的钵滑落，还好又眼疾手快抓住，回过头来待要发作，见到灵娃正与自己怒目而视，只觉得她在自己眼中如同一个孩童一般，一声冷笑，又转过身去。

这时高恨已将处理好的光猪放进炉膛，用石块覆盖住炉口，将石头炉外围火糟中的干柴点着，也走过来，几个人围成一圈，都新奇地看着乌还怎么治海鲜。

乌还从水晶箱中摸出一个长条包裹，放在几块大石摞起来的石面上，打开软巾，乃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条肉，质如白玉，因为一直用冰水镇着，很是紧实。乌还介绍道：“这是深海中大虾的鲜肉。”

“一只就这么多？”

“是的。”乌还指着自己的胳膊道：“它活着的时候比我胳膊还粗还长，全身甲壳又厚又坚，头上朝前还长着锋利的刺枪，非常生猛，被称为龙虾。”

“怎么吃法？”

“就生吃，可以蘸点作料。”

只有灵娃在一旁不屑一顾道：“大海洋里的东西难吃死了，想想就要吐。”

“呵呵，那要看主人和要招待的对象，绝对是天壤之别，是吧，高恨？”说完竟似怕浪费时间，不等高恨回话，连忙开始操作。

只见他又从水晶箱中取出一杂物包裹，打开来，里面有柔韧的皮子和叉子等物，他将一块皮子垫在石头案上，再将虾肉在皮子上放平，左手轻轻按住，右手在身上一摸，手上已多了一枚刀来，那刀很是奇特，圆圆的、薄薄的，手掌大小，乌黑铮亮，他用刀的姿势也很奇特，用三根指头挟住刀的很小一部分，停于虾肉的外端，腰先微微一扭，刀顺势往前递出，然后腰又微微一收，刀贴着虾肉往回一拉，已切下一片又薄又均匀的肉来，如同花朵绽放一样张开倒下。

他的腰就那么几乎看不出来的一扭一收，手、肩和身子其它部分动也不动，一片片肉便很快摞成一摞，看着差不多了，这才收手，用叉子叉起二三片，递给正骨仙道：“大师是长辈，先享用。”

正骨仙也不客气，接过虾肉送进口中，嘴巴轻轻一抿，慢慢咽下，顿一顿评价道：“不错，确实是清甜爽口。”“大师再来一点？”“不要了，大家都品尝品尝。”

“灵姑娘，来一口？”灵娃哼了一声道：“我才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