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为果然笑着摇摇头道:“万兄,你不知道这黑金棋一出,乌鹭棋社即便要冒着倾覆的危险,也要出手帮你。再一个,我棋社的规矩,一次只能赠与一颗。有祖宗规矩在上,徐为不能答应万兄,这日本人的事情,我只好自己去打探。”
万震霆初来南洋之时,遇到过英国殖民军在城中打杀华人,万家当时为了活命,扔下银行那么大个摊子,东躲西藏,连小儿子万兴民,都只得寄养在夏桐家逃难,这才与阿南他们相识。
这些场景历历在目,他也是真的害怕,才会向徐为提出这个要求,看徐为不同意,急忙问道:“两颗,只需两颗,师爷,这事情与利益无关,与买卖无关,是我万某人私下跟你商量。只要师爷答应了我,万某会感恩师爷一辈子!”
说完,万震霆惊慌失措,朝着徐为行了一个大大的礼。
徐为看银行万家乃南洋七社之首,以后有的是打交道的地方,也不拘泥,大声道:“万行长莫要这样,我一会儿派下人,将两颗黑金棋给行长送过来。说真话,徐为是读书人出身,讨价还价的事情不擅长,如果万行长看得起我乌鹭棋社,觉得有朝一日能够相互帮忙,希望万兄再不要用生意人的手段对付我,徐为甘拜下风!哈哈哈。”
二人说罢,都笑了起来,这傲骨铮铮的徐师爷,在生意头脑上,竟是向万震霆讨饶,万震霆听这话有刺,也不好意思道:“日本人收了大马路所有场所的地契,压在我银行里,贷了一笔钱,这笔钱不是小数目,目前躺在账上没动静。万某不知道日本人要用来做什么,说出来让师爷知道,好提前做好防备。我说一句真心话,希望南洋不要打仗,祝师爷能够成功!”
徐为听到此处,作揖道出一句:“肝脑涂地,竭我所能!”
阿南明月,正和楼下金老虎一起,在万兴泰、万兴民兄弟俩的陪同下,办理资金转移的事项。
师爷匆匆忙忙赶下来,跟阿南说了情况,阿南看手里的资金,一下不够用了,想着明月还要建学校,修缮福利院,手里的钱也不太够。三个有钱人里,只有花菱的钱空着,正好拿来派用场。就去楼下,让黄包车的手下,去把花菱从海鲜店叫来,让她帮着将万震霆的股份买下。
就这样,阿南预付蔡文澜百分之三十的股金,入资一千四百万,花菱出一千万拿下万家百分之七的股份,金老虎拿出黄金,压给了万家,如此这般,将船运公司稳稳拿下。
金老虎眼下与阿南是结拜兄弟,出了这么大笔钱,却依旧是大大方方,一直问阿南,要不要他出钱买万家的股。阿南想着自己手里的钱,花光了就算,怎好去轻易去问金老虎借钱,推辞了说不用。
到此为止,最关键的一个点:拿下南洋船运公司,这才算是告一个段落,如果没有乌鸦他们进山探险,也不会有今日之顺遂。
冥冥中一切皆有天意,白鹭万不会想到,阿南会有这么大一笔钱,在这场商战中,将他击败,自己辛苦数年定下的这个计划,就这么轻轻松松,被乌鹭棋社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马不停蹄,徐为立刻返回棋社,拿了两颗黑金棋,送至银行万震霆手里,并传信邀约万行长,出席华人会紧急召开的动员会议,就在当日下午举行。
万震霆当即推掉了手里的事情,赶到华人会,徐为正与两市七社其他老板们攀谈,席间不见了大马路的那些老板,这里俨然成了乌鹭棋社的主场。
徐为点了点会议厅的成员,见来人已齐,大声说道:“在座华人会的同袍好友,今日急召诸位前来,是徐为收到几件消息,想与大家一起商议。”
众人见徐为开口,坐好了,安安静静听他讲话。
“这第一件事,杨会长重病在床,我宣布:从今日起,徐为将会为杨会长分忧,与华人会成员携手,为南洋的繁荣和平共同努力。”
“第二件,在座有几位可能知道了,大马路整片区域,已经被日本人收购,日本人与英国政府联手排挤华人,不正当竞争,企图削弱华人势力,瓜分华人在南洋的利益。我号召,从今日起,两市七社拒绝与日本人一切生意往来,鼓励所有南洋华人,抵制日货,希望百姓不受日本公司聘雇,不收日本纸币,不往日本医院治病。码头不载货于日本商船,华人报社不登日本新闻广告,华人公司不向日本银行存款,等等均是也!”
说完,徐为指着橡胶园刘老板说道:“前阵子,日本人伙同英国政府,强占刘氏新橡胶园,有请刘老板现身说法。”
刘老板一听,想起种种过往,眼泪不觉流了下来,竟当着众人面痛哭起来。
他边哭,边将日本人如何哄骗自己签了不平等的合同,又私贩中国劳工入南洋,发动监狱犯人将新橡胶园霸占,改造成劳动营,都说了出来。席间的人,哪会不知道这几件事情,听到之后,义愤填膺,为刘氏不平。
徐为听刘老板说完,又继续道:“第三件事情,日本人勾结南洋政府,恶意收购南洋船运公司,今天早上,我正与万行长商议,如何应对此事。如果日本人再来与诸位接触,希望大家应有中华男儿之血性,将日本人赶出门去,我将这事说出来,也希望两市七社的主管,未雨绸缪,谨防日本人趁虚而入。”
徐为停了一停,说道:“为收购船运公司,码头当家王水虎,被人诬陷,正被关在狱中。徐为恳请诸位,发动一切可用之人,可用之资源,去政府大楼,为王水虎请愿。我们的声量越大,对王水虎的调查就越有帮助。”
火扳指这时站起身来,朝着众人拜了一拜,悲愤说道:“恳求在座各位,为我大哥发声!在下火扳指,先谢过华人会的所有好朋友。”
众人被徐为和火扳指情绪感染,一齐大声喊道:“为王水虎请愿,不能让他们冤枉了王老板!”
万震霆这时候,也与众人道:“各位老板,回去清查账目,发现日资渗入,要马上行动,清理出去。如果要我银行帮忙,尽管开口,我万家义不容辞。”
两市七社平日里,处处要靠着银行万家,听万震霆开了口,更是理直气壮,喊着“抵抗日资”的口号。
这一下午,华人会情绪空前高涨,两市七社平日里往来并不多,每次开会,都当这里,是南洋华人圈的社交平台。可这阵子,英国人利用日本人,渗透南洋方方面面,已经威胁到了自己和身边的人,眼下不团结起来反抗,就是被人鱼肉,华人商圈的凝聚力一下就形成了。
阿南他们在银行办完了事情,焦急在棋社等师爷开完会回家,直到天快黑了,师爷才返回。
明月见师爷一脸喜色,忙问道:“师爷,如何了?”
“这三道关,后面两道,我们已是胜券在握。眼下,只要姚政海那边搞好了,白鹭的计划,将付之一炬。白鹭真要拿王四爷性命要挟我们,我们后面每走一步,都会处处受到掣肘,希望这位总警长,能够顾全大局,将四爷救下来。”师爷貌似喜忧参半,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南连忙问道:“师爷阿叔,我们还能做点什么?”
“乌鸦,这阵子千万不能太过急躁,等过几日,南洋街头会有百姓游行,去政府请愿放出四爷。这时,你要发动菜市、海市、码头、丐帮和黄包车行的人,人越多越好,将声势闹大,又要确保安全,不能让老百姓受到伤害。你一个一个地方去跑,去安排妥当,千万不能出乱子。”
阿南立即答应下来道:“师爷说的,我立刻去办。”
师爷点了点头,让阿南出门小心,不能走漏了风声。
这时,明月也向师爷看来,师爷心疼明月脚伤未愈,跟着阿南跑来跑去各种忙,微笑着对明月说:“明月,越是乱糟糟的时候,越是要心静,不能被外界影响了自己的思考和判断。你没什么事情的话,留在棋社陪我也好,去教堂处理事情也罢。答应蔡文澜,收养孩子的事情,也不要忘记了,我会专门派人,确保他们能够安全离开南洋。”
说完,带着明月,一起进到了账房。
师爷喂了鸟食,拿起毛笔,写了几张纸条,笑着对明月说:“阿南这只大乌鸦,帮我跑腿,哑巴这只小乌鸦,就帮我送信。你这个小麻雀,就帮我动脑子想一想。”
“师爷,想什么?”
“想一想,如果我们破了这三关,白鹭还会使出什么计谋,我们又可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