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第一个来的是牙门的人。

所谓牙门，就是在大厅里堆满了猛兽獠牙的地方，负责处理河城内日常纠纷。首先过来的是两个牙门牙役，他们看见死者有御兽师和御兽，立刻吓得惊慌失措。

跑回去喊来牙门主簿之后，主簿恭恭敬敬的在大门外站着，硬是不敢进来，但也不敢离开。

“呵。”万嗥笑了，“看来我这万府的名头，还是有一点用的。”

至少省了一张百两的银票，或者……一个擦拭刀刃的抹布。

又等了一段时间，镇妖司的人终于来了。

来者是两个御兽师，一老一少，身着镇妖司的白色官服。

“哟，终于来啦？”万嗥笑着对两人说，“面子还挺大呵。”

“万嗥，是你？”蒋科惊讶的说。

身为前任司长的孩子，万嗥在镇妖司内也是有职位的，虽然不是队长，但也挂了一个“司长助理”这种虚职。

要知道，这种不计入编制的“司长助理”职位，其影响力不设上限，全看司长本人强不强势，如果司长强势，那么司长助理的权力恐怕还要更甚队长一头。

而前任司长，正是一个极其强势的人。

“老蒋，小尤，原来今天是你们两个值班？”万嗥轻笑道，“呵，面子挺大，等你们这么久才来。”

两人面色一窒。

先声夺人，这就是万嗥的策略。

毕竟老程和他的御兽死在万府，他作为主人必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先不管编造的“黑衣人”谎言是否管用，单单是自己的府邸里死了人这点，他就在审讯中先天陷入被动。

而责问来者，率先发难，就可以一定程度上夺回主动权。

拿着主动权，不断施压，让对方迫于心理压力不敢持续深究，最后送出银票，对方拿钱走人，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如果不是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万嗥还是不愿意杀出城去的。

面对万嗥的责问，尤阳云刚想说点什么，却被蒋科拦住：“万嗥助理，我们并非今日值守镇妖司的人，只是听到这边出现难以解决的案件，所以过来看一看罢了。”

“你们既然不是今日的镇妖司值守，那过来干什么？”万嗥不耐烦的摆摆手，“去去去，让能代表镇妖司办案的人过来！”

万嗥的态度让尤阳云终于忍不住了，他开口说道：“喂，万嗥，你至于吗？大家都是镇妖司的，你在这装傻呢？死者可是程队长，我们既然来了，就算不是今日的值守，但同样也能代表镇妖司！”

万嗥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镇妖司的组织结构十分简单且宽松，只有一个司长和十个队长，这些人……其实压根就不管事。

一天天的不见个人影，也不知道在哪，在干什么？

所谓“能代表镇妖司”的人，向来都是底下的这些御兽师队员，而队长出了事，队员代表镇妖司前来调查，是完全没问题的。

“既然能代表，那你们就快点调查吧。”万嗥说，“快点查清楚，诺，尸体就摆在那里。”

指了指尸体的位置，尤阳云立刻前去查看，而蒋科却没有离开，反而向前走，来到大厅门口。

他看着桌子上的银票与长刀，不由眉头紧皱。

回头看到尤阳云确实在查看尸体，蒋科对万嗥说：“万助理，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万嗥平淡的回答，“等会儿调查完了，你们可以选一个作为礼物带走。”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是贿赂吗？”

“呵呵，老蒋说笑了，我都还没送呢，哪来的贿赂不贿赂？”万嗥说，“先去调查吧，查完再说……这钱，还不一定能送出去呢。”他回头对一个仆从说，“小柔，去把府里的仆从都叫出来，在这站成一排，配合御兽师大人问话！”

“好的少爷！”

一个御兽师队长死了，身为万府主人的万嗥却如此不在意，这让蒋科感觉很是奇怪。

在来的路上，报案的那个仆从就已经跟他说了，是万嗥杀了程队长，并且要他们做伪证。

本来蒋科对此是深信不疑的，来到此处后却被万嗥的态度给整迷糊了。

杀了人还能保持这种心态？

他不否认有些变态杀人狂确实是这样，可万嗥……据他所知，万嗥只不过是一个依赖着他家长的少爷，每天吃喝玩乐，虽然有“司长助理”的身份，却从来不到镇妖司值守，也不做任务，甚至连御兽也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狗。

全然一个自甘堕落，不思进取的模样。

这样的人，在杀人之后还能如此放松？

蒋科搞不清楚状况，决定还是先查看一下尸体。

他来到尤阳云身边，看见了胸口被破开一个大洞的老程。

“怎么样？”他问，“能看出什么吗？”

尤阳云把裹尸布拨开，老程，熊妖，狗妖，以及一个仆从的尸体映入眼帘。

“很显然，这是老程，真是他。”尤阳云指着老程的脸说，“确认程队长死了，队长的位置空了一个。老蒋，算命先生说对了。”他嘴角咧着微笑，“这是我的机遇！”

蒋科看到尤阳云眼睛之中充满了炙热。

他太熟悉了，那是对权势的渴望。活了半辈子，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而这样的人，大多都死得凄惨。

向上爬的道路，绝非他想的那样轻松。

“阳云，先把死因调查清楚。”蒋科劝说道，“这个万嗥……我感觉他不对劲。”

“不对劲就是了，老程可不就是他杀的嘛！”尤阳云指着尸体说，“刚才路上那个仆从都说得很清楚了！”

真的是万嗥杀的吗？

蒋科再次看了一眼尸体，他发现两人两兽的伤口都极为平整，显然凶器是刀这一类的锋锐之物。

再看看大厅桌子上的长刀……蒋科很怀疑那就是凶器。

然而如果凶器是刀，那熊妖的尸体如何解释？

其余三具尸体被刀所砍死都可以理解，但熊妖被刀砍死，这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了。

“你看熊妖的尸体。”他说，“显然是被一刀砍掉头颅的……如果是万嗥做的话，他哪里来的力气？”

尤阳云一愣，他之前结案心切，所以忽略了熊妖的存在，现在被蒋科一提起，他突然回想起老程的熊妖。

那熊妖他见过，膀大腰圆，皮厚耐打，力量与防御都是顶级，绝非常人能够轻易杀死。

一刀砍掉熊妖的脑袋，这确实太离谱了。

“要么，是有其他御兽出手。”他分析道，“要么，就是有食兽者！万嗥肯定暗中勾结了食兽者！”

“可是……”蒋科沉思片刻后又问道，“你看这个。”他指着其中一个尸体说，“这只狗，是万嗥的御兽吧？就算他勾结食兽者，让食兽者用刀杀掉了熊妖，可他似乎不至于把自己的御兽也杀掉啊。”

“确实，这可是他自己的御兽啊……”

对御兽师来说，御兽的重要程度极高，甚至优先与家人和自己。很多御兽师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自己的御兽出事。

既然万嗥的御兽死了，那他应当就没有嫌疑才对。

尤阳云突然想到什么，他悄悄看向万嗥，观察片刻后说：“可是你看，那个万嗥好像一点伤心的表情都没有，反而很平静，这是自己御兽被杀的表现吗？”

越是分析，蒋科就觉得越乱，尤阳云此时也是一头雾水。

刀……刀……刀……

从进来开始，蒋科就不停的发现“刀”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