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阳云半信半疑的走进案卷库，蒋科也跟着进去。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越是翻阅案卷，尤阳云的脸色越是难看。

“楚家、韦家……这么多年来，起码上万个菜人被送去这两个大家。”他低声说，“所以镇妖司队长的选拔，其实早已被氏族所掌控了对吗？”

“当然。”蒋科回答，“你再看看去年老程队长一共送了几个菜人？”

“我数数看……”

尤阳云将去年的案卷找出来，找到老程的名字一个个数：“八十三个！”随后他充满疑惑的问，“不对吧？不是说抓捕菜人用的都是自己的菜人份额吗？黄级御兽师的份额都是每月五个，一年也就六十，老程他是怎么抓来八十三个的？这不合规矩吧？”

“就算不合规矩，你又能拿他怎么样呢？”蒋科无奈的说，“他的超限菜人份额全部拿来送人了，单凭他每年给楚、韦两家送这么多菜人，他的队长位置就绝不会被这种小事撼动。你就算往上面去举报，老程最多也只是一个带薪休假，等风头过去之后该怎样还是怎样。”

尤阳云悟了。

他只是年轻，不是傻。

虽然没有从小生活在河城，可是来河城三年，他还是感受到了本地楚、韦两大氏族的影响力之大。

从茶馆到酒楼，从粮铺到赌场，河城内的产业，几乎都是楚、韦两家开设的。

他本以为镇妖司会有所不同，毕竟十个队长之中，只有两个姓楚、两个姓韦，氏族的比例并不算太大。可没想到，这次简单的翻阅案卷库之后，他惊讶的发现其余队长竟然都跟楚、韦两家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其余六个队长，竟然都跟楚、韦两家有着利益输送！

“所以我想当队长的话，也需要跟楚、韦这两家搞好关系，是吗？”他问。

蒋科点点头。

镇妖司的队长的选举其实很简单，只要其余队长达到半数都表示同意就行了。

然而所有队长都跟楚、韦两家关系密切，表决的时候同意不同意，全都在操控之中。

“怎么可以这样！”尤阳云愤愤的说，“氏族要插手别的产业我都不管，但是他们怎么能插手镇妖司？！”

蒋科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尤阳云这小子平常看着脑子挺活络，怎么在这种问题上就当了愣头青呢？

“那是氏族！楚家和韦家！”他赶忙劝说道，“连河城城主都是姓楚的，他们两家掌管镇妖司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正常？哪里正常了？”尤阳云反驳，“南都就不是这样，其他城市也绝不是这样！大氏族可以掌管城市的各种产业，甚至连城主都能当，但就是不能把手插进镇妖司里面！”

蒋科愣了一下，他突然想起尤阳云并非本地人，他是从南都过来的。

南都……也许真不一样？

“可大城市是大城市，我们河城是小城市，不一样啊！”

“小城市又怎么了？氏族就是不能插手镇妖司！”尤阳云极其气愤，“楚家和韦家这样做，是坏了规矩，他们不能垄断队长的任命！镇妖司本就该实力至上，否则怎么对付发狂的妖兽，怎么镇压那些虐待御兽的食兽者？到时候异族要是入侵了，谁来打头阵？”

蒋科顿了一下，不再反驳，而是无奈的问道：“那你想怎么做？你不知道大氏族的影响力吗？”

说到大氏族的影响力，原本怒气冲冲的尤阳云顿时焉了。

“可是……可是这肯定是不对的。”他说，“身为河城镇妖司的一员，我不能看着镇妖司堕落下去，长此以往，整个河城的战斗力都会下滑，到时候遇见外敌入侵怎么办？我们地处南方边境，离象人族和猴族可不远啊！”

“那你能怎么做？”蒋科还是这句话。

如果有司长还好，还可以向司长反应这种情况，可司长前段时间死了，镇妖司如今群龙无首，新司长还没选上来，能向谁请愿呢？

往上倒是还有一个城主在，但城主也姓楚，指望他反对自己的氏族？

“我、我大不了去南都！”尤阳云硬着头皮说，“南都是我们南方的首府，我不信南都的镇妖司不管这种事。楚家和韦家插手镇妖司，往小了说可以是手太长，往大了说，那就是造反啊！”

蒋科略显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让南都的御兽师过来监督，好像是个办法，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想到过。

南都是大城市，他们镇妖司的队长就可以被评选为玄级御兽师，而司长则是地级御兽师。他们那边随便派一个队长过来，在河城如今没有司长的情况下，那人还真有资格对河城镇妖司进行临时指挥。

尤阳云这小子，脑子确实挺好使。

“想法倒是挺好。”他问道，“可你打算怎么把南都的队长请过来？他们凭什么抛下手头的任务不做，帮你来对抗楚、韦这两个大氏族？”

“你不了解，大城市对镇妖司的管理是很严的，绝对不允许氏族插手。”尤阳云说，“我只要去南都举报，他们镇妖司一定会重视，至少也会派个队长下来调查。”

“好吧，我不懂大城市的规矩，就算你说得对，你能请来南都的队长。”蒋科问，“可你怎样让你请来的队长相信你呢？光是案卷库里的资料可不够，想要对楚、韦两家动手，需要确切的证据，需要抓一次现行。

“现在十个队长满编，近期进行的是司长选举，不是队长选举，想要监管司长选举，那南都那边至少也得派他们自己的司长过来才行，他们会派吗？不会吧？除非得到确切证据，否则他们司长不可可能轻易离开南都的。

“既然他们只可能派队长过来，那就只能从队长选举入手。可是我们河城队长早已满编，近期内都不可能选举新队长，你让南都的人过来怎么调查呢？不选举新队长，就抓不到证据，抓不到证据，你的想法就全都是白日做梦。”

“我、我……”尤阳云说，“我去把老程打一顿，让他自己退位，这样队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这不就又回到了我们一开始说的了吗？”蒋科摇摇头，“老程背后是楚、韦两家，你对老程动手，老程确实打不过你，可楚、韦两家还打不过你吗？大氏族的影响力有多大，难道你不知道吗？他们想要对付一个人，实在是太过简单。”

尤阳云沉默了。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他不甘心，“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楚、韦两个大氏族一点点的掌控镇妖司吗？”

“呵呵，小尤，你什么时候这么伟大了？”蒋科笑着问，“你是真的关心我们河城镇妖司的战斗力，还是想当队长？”

“我……”尤阳云支支吾吾的回答，“我就不能两样都想吗？难道不行吗？”

“行，当然行。但是队长的位置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上面的人不走，下面的就没法上去……”蒋科耸耸肩说，“不过倒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们河城除了楚、韦这两个大氏族外，还有一个没落的小氏族，陈氏。你可以投靠陈氏，虽然他们没落了，但至少比你一个人闷头硬冲要好得多——”

“陈氏？就是那个把自己的御兽炼成兵器的陈氏？”尤阳云嫌弃的摇摇头，“我才不要投靠他们，他们炼兽成器，和那些食兽者虐兽有什么区别？迟早有一天要被清理。我宁愿从南都镇妖司那边再想点办法，也不愿意投靠他们，投靠了他们，他们肯定要让我把小灰炼成兵器的。”

“你不愿意投靠陈氏，又不愿意讨好楚、韦这两个大家，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走出案卷库，蒋科百无聊赖的坐在前院。

反正他不想当队长，什么氏族插手镇妖司这种破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去讨好氏族，氏族也没有针对他，老老实实的当个黄级御兽师，在镇妖司混一辈子，这样多好？

简单，轻松，惬意。

不过一大早的被这么一折腾，他也不想去青铜妖域值守了，就在这休息一下，然后回家吧。

对了，之前好像还有人来报案，那就再等等，听一下是什么案件再说。

尤阳云也离开案卷库，但他似乎依然不死心，嘴里仍在念叨：“到底有什么方法能让队长少一个啊……要是老程出事就好了，他那肥头大耳的模样，怎么就不快点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