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商忙着给学生找书,回应价钱。
这些书要比正版书便宜好几倍,《鹿鼎记》的正版书要三十多块,而这里的书只要五块钱就能带走。学生们都忙着找自己喜欢的书,书商翻箱倒柜找着。这时候,沙尘暴似乎还不是很狂躁,比较温和。
几分钟过后,一阵大风吹来,沙尘暴比先前更加猛烈,吹起的小石子乱飞,有的书被风吹跑了,有的书被吹出了地毯,书商忙着捡书,这时候,一个男生抱了几本书吼了一声“跑”,围了一圈的学生一哄而散,有的同学拿了《西游记》,有的拿了《杨家将传奇》,有的拿了《朱元璋传》,拓跋季平和唐辽各拿了几本书就趁着沙尘暴飞走了,刚才还热闹的地摊随着沙尘暴过去也安静下来了,书商大声叫骂着,学生却没有了影子,留下地摊一地狼藉,书商骂骂咧咧的,嘴角泛着白沫子,却又无可奈何。
拓跋季平和唐辽一路狂奔,带着书回到了宿舍,唐辽翻开背包,一股鸡肉的香味扑进了贫穷的鼻子,嗅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包里装了两只大鸡腿,黄黄的鸡皮,嫩嫩的鸡肉,塑料袋里整齐的放着油饼,油饼散发出胡麻油的清香直窜鼻孔,咬上一口,渗出的清油沾满嘴唇,再用舌头卷到嘴里来回味,不能用香来形容,是满足和享受的感觉。
他俩坐在床边上,边吃边看小说,几口下去,拓跋季平吃了一个鸡腿,吃了三个油饼,唐辽吃了一个鸡腿,两个油饼,喝了几口凉开水。拓跋季平说,哎呀,今天总算是把我的肚子喂饱了,满足感油然而生。唐辽说,咳!我也是最近没吃好,钱花完了没了,吃的也没了,幸亏你给的馒头,要不是我早就饿死了。说完两个人,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他俩饱餐一顿,腋下夹着窃来的小说,悠哉悠哉回了学校。路边摆摊的书商再也不见了。
提起那个秋天,还发生了一件既有趣又苦恼的事,那就是拓跋季平吃坏了肚子,痢疾困扰着他。
秋天,水果丰盛,苹果、梨、葡萄、枣等水果新鲜香甜,这样那样的水果一顿乱吃,拓跋季平吃坏了肚子,厕所——宿舍,宿舍——厕所,他一天到晚的上厕所,连着上了两天,他实在受不了了,他觉得肠子都被拉出来了。加之秋天的厕所里苍蝇、蛆还是一簇一簇的,苍蝇这类昆虫身体轻巧,稀屎这种稀稠的东西它也会轻巧的站在上面,脚上不沾一点,嗡嗡嗡飞来飞去。厕所是旱厕,没有遮挡,蹲在坑子上裸露在外的身体被看得一清二楚。拓跋季平总是蹲在最边的坑子上,最边上只能看到屁股蛋子。这几天,厕所的味道钻到了他的脑子里,他蹲在坑子上,使劲的拉,忘记了这种臭味。一开始擦屁股还好,到最后每次擦完屁股,他都看到一道鲜红的血印,他开始有些害怕。
从小,他就对血就比较恐惧,看到血他浑身不安,心里发颤,就想逃离,每次学校体检抽血,他都会转过头去,不敢直视针尖,这次,屁股突然流血了,他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吃了氟哌酸和阿莫西林胶囊,开始还稍微管用,到第二天下午隔几分钟就要去趟厕所,他简直崩溃到了极点,大把的吃药还是不见好。
有同学说喝酒可以治疗拉肚子,因为酒精可以抑菌,似乎有些道理,拓跋季平心想,酒很难喝,哪能喝下去,他就买了瓶果啤,觉得果啤的效果和啤酒是一样的。刚开始喝完果啤,感觉到肚子确实很舒服,他开始觉得喝啤酒治疗拉肚子真是立竿见影,人也瞬间变得精神了。可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他突然觉得想要上厕所,匆忙往厕所跑,自己顾不上拿卫生纸,边跑边喊着让室友帮着拿卫生纸,半路上他觉得要出来了,便用两只手使劲挤着屁股,心里默念,连憋回去屎的能耐都没有还谈什么雄心壮志呢,坚持、坚持、坚持。
扑腾,腾腾腾腾,一股浠水从屁股里冒了出来。他刚跨进厕所门口,瞬间屎水从裤管流了下来,直到脚底。他站在厕所门口慌了神。出出进进的同学忙着上厕所,都没有注意到他怎么了,但他自己感觉到似乎被万千人的眼神注目,恨不得有个老鼠窟窿钻进去。
拓跋季平,给你纸。
哦!
拓跋季平转过身,接过室友手里的卫生纸,室友没有看到他拉在了裤子上,就进去上厕所去了。上完厕所室友问了句拓跋季平肚子好点了没。这时候,拓跋季平蹲在了坑子上说,嗯嗯,好点了,就低下了头。
拓跋季平蹲在厕所心里默念着时间走快点,可是,他的腿蹲麻木了,脚也麻木了,时间还是慢腾腾的,一步一个调的走着,他索性抱着头蹲在坑子上。进进出出的学生络绎不绝,有的学生在他临近的坑子上蹲会儿,起身走了,过了会又是其他人蹲着,起身又走了,没完没了,他无可奈何呀。
终于,铃声响起,上晚自习的铃声和慢悠悠的时间终于送走了所有的学生,他两手扶着膝盖,慢慢起身,发觉头有点晕,他用手按了按太阳穴,瞬间好多了,可腿已经麻木了,他掐了掐腿,没一点感觉,就用手扶了下墙,厕所的墙上擤的满是痰、鼻屎、撒的尿液,恶心的他呕呕呕地直吐。过了半晌,麻木的腿感觉有些冰凉,他才想起自己稀屎糊了一裤子,他提起裤子,一阵冰凉穿透了心,打了个寒颤,系好裤子,头探出厕所门,看到空荡的生活区没有一个人,偶尔能听见放学归来的教师子女的打闹声,他从楼底下溜了过去,眼看到了宿舍门口,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
原来是张副校长。
张副校长看见拓跋季平说,季平,你鬼鬼祟祟的在干嘛呢?怎么不去上晚自习?
拓跋季平一时难言,羞于说出口,就低头不语。
张副校长在他身边转了转,见拓跋季平不说话就转身走了。
拓跋季平赶紧走进宿舍,慌忙脱了裤子,换上另一条,瞬间,宿舍被一股屎臭味笼罩,他看着桶子里只剩下桶底的水,就连忙把裤子压在了床底下。
不多时,张副校长又走过来了。
拓跋季平,这是二十块钱,去看看病。张副校长走进宿舍对拓跋季平说。
校长,我不要,我有钱呢。拓跋季平说。
拿上快去看病,别把病耽误了。张副校长把钱硬塞给了拓跋季平。
那就当我借您的,谢谢校长。拓跋季平手里握着钱,一下不知所措。
起初,拓跋季平觉得张副校长打篮球技术很好,不论是前锋还是后卫,他都能带动队友在球场上打的有章法,带球技术高超,投球很准,三分线外经常空洞投篮,在球场上,这是他遇到最钦佩的篮球高手。跟着张副校长,拓跋季平也学了不少技术,张副校长也有形无形中会教给他一些技巧,他俩人打篮球配合的也非常完美,张副校长打心底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他觉得拓跋季平是可造之材,也就有了上次在操场上推心置腹跟他说的那些话。此时此刻,拓跋季平似乎能感觉到张副校长对他的殷殷嘱托和来自师长的关爱。当他正想的出神,肚子开始阵痛,他连忙又跑了趟厕所。等他从厕所出来,他看到宿舍门口的张副校长骑在摩托车上,双腿叉地。
走,我带你去看看。张副校长说。
我自己能行,校长。拓跋季平捂着肚子说。
把宿舍门锁了,我带你去。张副校长皱着眉头说道。
拓跋季平加快步伐,锁上宿舍门,跨上了张副校长的摩托上。
张副校长左手捏着离合,右脚向下踩了档位,慢慢松开离合器,右脚踩着后刹,一个原地掉头,“呜呜”几声,车子从校门口驶出去了。
天色渐晚,路上行人寥寥,拓跋季平坐在摩托车上,他看到张副校长头发油黑,光泽明亮,着一身西装,衬衣领子干净整洁,脖颈白皙,腰板挺直。这时候,一阵秋风吹来,路边树上的叶子哗啦啦的飞舞着,地上的尘土卷起,拓跋季平的眼睛开始掉眼泪,不知道是土被吹进了眼睛里还是?因为他想起了他坐在父亲摩托车上看到沧桑的老父亲。
诊所的门还没有关,大夫头发稀疏,体态臃肿,戴着一副看似经常不戴的眼镜,穿着白大褂,胸前的兜里插着几支笔,坐在桌子前不知道写着什么。靠里面是一个蓝色的帘子,上面写着输液区,支着四张床,床上歪斜的躺着三个病人,手背上都扎着针,沿着塑料管,顺着液体逆流而上的小管子里嘀嗒着液体,不快不慢的,再往上走就是一个倒垂的瓶子,从瓶口向上不停的泛着泡泡。
诊所的灯管很亮,有几只蚊子围着灯管嗡嗡不停。
嗨吆!张校长,啥风把你吹来了?大夫看到张副校长走进了诊所门起身说道。
你给这个娃把病看一下,估计拉脱水了。张副校长指着拓跋季平说。
过来坐下,我先号个脉,张校长你也坐着。
拓跋季平坐在桌子边,张副校长坐在椅子上。大夫边号脉边说,根据脉象看,这娃肾有些虚,再就是肝火太旺,脾胃不调,导致消化不好。
来,再换个手我看看。拓跋季平换了另一只胳膊放在桌子上的小枕头上。从这个脉象看,倒是还行,你再换过来我看看。拓跋季平又把胳膊换了过来。大夫眯着眼睛,食指、中指、无名指不停的点着拓跋季平的胳膊,大概沉思了半分钟就停了下来。
张校长,是这么个,感觉娃的身体很虚,吃药见效太慢,不行就输液你看如何?大夫看着张副校长。
你看么,大夫,你是行家又是专家。张副校长微笑着站起来说。
那行,我开药让这会就开始输液。大夫扯出一张纸在上面写着处方,几行字行云流水,拓跋季平一个也不认识。
输三天液体,包括吃的药总共六十三块钱。大夫说。
拓跋季平站在桌子边上,看着大夫又看着张副校长。
张副校长从西装兜里掏出钱包,递给大夫一百块钱。
拓跋季平拿出张校长的二十块钱说,这还有二十块呢。
这个钱装上吃饭,等会我先去趟学校,你就让大夫给你输液。张副校长说。
说完,医生找了零钱给张副校长,两人握了手,寒暄了几句。张副校长又叮嘱拓跋季平了几句话就回了学校。
路灯照亮了街面,铺面都开了灯,街风吹过有些凉嗖嗖。
他看着瓶子上的药名是葡萄糖,盐酸左氧氟沙星注射液,之后就躺在床上,没过多久人都走完了,就剩下了他,他看着液体一点一滴的输进了自己的身体,不多时,肚子也没那么疼了,他盯着液体瓶子看着还有一大半,他迷糊着就睡着了。
这是拓跋季平第一次输液,他很害怕针头,但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针头扎进了自己的身体里,拉肚子实在太遭罪了,他咬着牙忍受着针头,忍受着恐惧,输液是出奇的管用,当天夜里,他再没有拉过肚子,肚子也舒服多了,好好睡了一觉。
临走,大夫叮嘱他说,肾虚,需要吃点六味地黄丸。
周末很快就来了,他回到家,告诉父母亲这一切,当时拓跋季平并不知道什么叫做肾虚,原话告诉了父亲,父亲抽着烟说,这个大夫,娃还小,咋就让吃这个药呢?
星期一下午,拓跋季平专门去了张副校长的办公室,双手递给张副校长一百块钱。
张副校长接过了钱,又把钱递给拓跋季平说,看病的钱你已经还给我了,但请你先收着,等哪天你挣钱了再给我,我要你自己挣的钱还我。
拓跋季平出神的看着张副校长的眼睛,透过眼神,他感受到了张副校长给予他的期望。
走出办公室,他看着蓝天白云,又看见花园里百花盛开,却秋色弥漫,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自从来到实验中学,他感受到了浓浓的竞争,又感受到了高中大环境的宽松,不像初中那时候老师不停地催着赶着学习,十几个班的学生上千人,代课老师带着好几个班,哪里能顾得上这么多学生,但实验中学的学生自觉性都很强,唯独凭借高价进来的学生没有那么自觉,但拓跋季平是二班的学生,更是所有班级里的佼佼者,张副校长对他的关爱关怀更是让他感受到了温暖,又有十分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