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忍不住抗争道:“我是……”未等她说完,一股浑厚起劲“呼”地将她掀飞出去,正正落在房外,“哐当”一声,门也随即被紧紧掩上了。
姜妙眨一眨眼睛,好不容易敛下去的眉毛顿时又倒竖起来。
她作势挽了挽袖子,拔出腰间弯刀就要往里冲。这时房门却自己打开了。
庖乙拎了一只素色食盒放在门前,看见姜妙,目光在她手中弯刀上定了定,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又把房门关上了。
姜妙深吸口气,重新酝酿气势,她退后小半个庭院,重心下沉,双腿蓄力,欲待一鼓作气冲进门去。
院门却在此时被打开了,一名未曾见过的绯衣婢女漫步进来,轻悄悄提了食盒又漫步离开。
一来二去,姜妙初时的气势却已是再衰三竭了。她丧气地放下弯刀,打量着婢女离去的背影,突然计上心来。
姜妙尾随绯衣婢女一路穿过庭院,不知不觉来到了北院,这里正是羲和的居所。一路上也无人阻拦,姜妙心里暗喜,眼看就要跟进房内,却被一道高大身影迎面拦住。
姜妙定睛一看,原来是昨晚那个叫飞廉的傻大个。此时他就直直地戳在自己面前,活像是一堵高墙。
“我要见羲和!”姜妙仰头道。
飞廉面无表情:“公子不见。”
“为什么!”姜妙眼珠一转,“那老头不让我入后厨,我不知道怎么办了,要请教他不行?”
飞廉无动于衷:“公子说了,要你凭自己的本事走到他面前,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自然不必相见。”
凭本事?姜妙一听,立刻拔刀准备硬闯,被飞廉一把按住:“你那点功夫是闯不进去的,别白费力了,再想别的办法吧!”
姜妙用力挣了挣,果然没法挣脱,她真是好不甘心,好不甘心,自打下山以来,遇到的人十个里有九个比自己强。想当年在山上时,母亲说她修炼不用心,她还兀自不服,如今处处被掣肘,却是悔不当初。
“回去吧!”飞廉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姜妙在原地如困兽一般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咬咬牙,一阵风地又朝西院冲去。
——
飞廉见她走得远了,便回到房中。羲和正在用早膳,见他进来,笑道:“走了?”
“走了。”
羲和清啜一口瑶柱汤,忽然幽幽叹道:“今日的汤品,比之往日火候要差上一些。”
“……”这种话,飞廉素来不知道怎么接。
“你去看看她吧。”羲和温声道,“看着就行,别的就不必了。”
飞廉平直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压下来,羲和见了,不禁失笑:“她是怎么得罪你了?”
“吵。”飞廉可谓言简意赅,然而他平素寡言少语,如此一说,已经是非常不满了。
羲和忍不住调侃道:“吵了好啊,你整天跟个闷油葫芦一样,不如去那丫头那儿染点鲜活气。”
飞廉脱口道:“那公子你怎么不去?”话一出口,又自觉失言,忙把嘴巴像蚌壳一样紧紧闭上了。
羲和一愣,接着忍不住大笑起来:“快去吧,你看,你这不就活泼了许多?”
——
姜妙冲回西院以后不再犹豫,径直去开门,门上却好似有一股无形阻力,任她推打踢踹纹丝不动,姜妙怒发冲冠,一边高声叫骂“死老头”一边围着厨房团团转,庖乙充耳不闻,不多时,外面便安静下来。
他仍不肯放松警惕,将房门牢牢守住,却听一声巨响,姜妙破窗而入,断木和碎纸稀里哗啦撒成一片,而姜妙则是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她牢牢把住一条桌腿,嚷道:“我是羲和新请的厨娘!这次你别想赶我走!”
庖乙怕掀翻了桌椅,无奈只得把气劲收起,他走到姜妙身边欲待把她提起来,孰料姜妙却手脚齐用,一把抱住了他小腿。
庖乙:“……”
庖乙拖着姜妙艰难地走了两步,怒道:“你放开!”
姜妙手上愈发用力:“我不放!我一放,你还不是要赶我走!”
庖乙并不反驳,只伸手去掰她手掌:“我这里不留人。你走是不走?”
姜妙吃痛,哇哇叫道:“我就不走,臭老头,我还要送你上西天呢!”
“你!”庖乙大怒,举起右掌便要打下来。姜妙见了并不惧,反而扬起脸来:“你打呀,你打呀,你打我试试!”她一哭二闹地试探了一番,便察觉到这庖乙并不似外表那般可怖,下手甚至堪称温和,便大着胆子张牙舞爪起来。
庖乙看着她那张苹果小脸,不知为何,扬起来的手掌却是无论如何也挥不下去了。姜妙见状甚是得意,却见眼前一花,“叭”一声脆响,额头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脑瓜崩。
姜妙脑中“嗡嗡”作响,两眼直冒金星,手捂额头,心中只觉委屈非常,哭丧道:“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庖乙闻言手一颤,竟然奇异地生出一阵钻心之痛,他强压住心绪,不去理会地上的小东西。
一时间两人一个埋头做饭,一个小声啜泣,一个不提赶人,一个不再闹腾,小小后厨竟维持了一阵诡异的平静。
又过了一阵,庖乙清清嗓子,低声道:“去把菜洗了。”
“什么?”姜妙兀自沉浸在低落情绪里,尚且没有反应过来。
庖乙顿时又把声音提高了些:“我这里不养闲人,你要留下,就去洗菜!”
“哎!”姜妙顿时一蹦三尺高,适才的愁思一扫而空,连声问道:“洗什么菜?”
“……都洗。”
“……哦。”姜妙一面转身,一面小声嘟囔,“都洗?都洗!这么多菜,洗了谁吃啊?死老头,就是想作弄我是吧……”
却不见,她身后,庖乙狰狞可怖的脸上,静静露出一抹浅淡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