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皇甫陵道。
“哦?偷跑出来?为何?”裴豫道。
“唉,实在难以启齿啊……我不听父亲话,和他大吵了一架,自己去县学拿了结状路引,带着几两银子,就往长安来了……”皇甫陵道。
“你家乡是哪里?”裴豫道。
“小生家乡是定州定县,家父如今在幽州归义县县令任上……”皇甫陵道。
“哦,你父亲是官员。”裴豫插话道。
“正是……”皇甫陵苦笑道,“让裴先生见笑了。”
“见笑什么?你且说说你和你父亲为何起争执吧。”裴豫道。
皇甫陵嚼着兔肉,似乎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和裴豫讲。
他咽下嘴里的肉,终于开口道:“我幼年时,父亲为我定下一门亲事,妻子是父亲一个同僚好友家的女儿。三年前,父亲本打算为我完婚,但不幸母亲因病离世,便搁下了。三年孝满,我想着妻子年岁已不小,本来已耽搁了三年,便求父亲快快主持我俩婚事。
父亲托人看下婚期,和岳丈几家已说好,今年腊月完婚。
但一个月前,父亲却告诉我,岳丈家里出了变故,他怕受到牵连,已将婚事退了。
我为此和父亲起了争执,大吵几次。
我问他岳丈家里出了什么事,竟然要把婚事退掉。而且,这么做,是否有落井下石之嫌,有违圣人教诲,非君子之举。
父亲不告诉我岳丈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便自己四处打听,才知道岳丈协从幽州节度使谋反,事败之后,全家都被拿到京城受审了。
我得知了此事,越发觉得父亲做得不对。
且不说岳丈是否真的有谋反举动,就算属实,他事发时女儿已聘于我,已是我皇甫陵的未婚妻,按律不应受到牵连才是。
我父亲也是判官出身,自然也懂得律法,知道此事和我未婚妻无关,但他趋利避害,明哲保身,为了自己仕途,生生把岳丈女儿,我的未婚妻送进了监牢。
我越想越气,和他大吵一架,说他此举无耻至极,他一生气,就把我关了起来。
我被关了几天后,找个时机破窗而出。
我听说岳丈一家已被押送到京城受审,我想着反正要去明年春闱,现在出发,不过早一个月而已,便去县学里拿了结状、路引,独自来京城了。”
“幽州节度使谋反一案,的确牵连甚广。”裴豫道,“你岳父若是因此案被押送进京的,那你可见不到他。就算你见到他,你想怎样?”
“我也知道我无权无势,无门无路,根本做不了什么。不过我还是想救我未婚妻出来,依律,她本就不应受牵连!全都是因为我父亲背信弃义,才把他害了。”皇甫陵道。
“嗯,你说的不错,若真是如你所说,那你父亲退婚一事本就不合律。不过,既然说起律法,你身为人子,若去官府告发父亲犯法,按律乃是不孝之罪。”裴豫说着,伸手拿起那本《百十判》,翻找到其中一个判例,念道:“诸告祖父母父母者,绞。你不怕死么?”
皇甫陵见裴豫随手一翻就翻到合用的律条,惊讶不已:“裴先生,你也读过这本书?”
裴豫心道不但读过,还倒背如流。
“以前读过。”裴豫道,“就算你父亲所作所为有违律法,你想由此救你未婚妻出监牢也是行不通的。”
“可惜了,我就算想去官府提告,也不成了。我逃出来时,从父亲房间里找出了婚书,退婚书等证物,都带走身上,可……可都和我的行李一起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