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穰福节的各项事宜,其实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摺见僧正到时按照往常一样出场就好。”白胡子老头泯了一口茶,味苦心更苦,“只是小老儿总是心存一线不切实际的念头,要是永远筹备不完,要是突生变故,打乱了穰福节……”
“呵呵,身为福老却怀揣此等忤逆念头,如果让城中百姓知晓,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唉!摺见僧正,真的是半点法子也无吗?”白胡子老头放下茶杯,眼底萦绕一丝侥幸,望向疏眉老僧。
“檀越慈悲,回回作此问,老衲无能,次次总摇头。罪过罪过。”疏眉老僧摇头叹息。
“正所谓祸与福邻,若无祸,何来福?城中芸芸众生,泱泱百万之众,数千年以降,共同做出的这个选择,祸一人而福泽百万,以你我二人之力,区区蝼蚁,如何能够更改?即便拼了命推翻,殊不知是否会酿成更大祸事?得不偿失。”疏眉老僧同样饮茶一杯,缓缓说道。
“这福,落在每个人头上只是一粒沙,而祸,落在小芙头上却是一座塔,值得否,值得否?”白胡子老头手叩桌案,像是在一遍遍敲打自家良心。
“我佛慈悲。”疏眉老僧低声念诵一句佛号,便不再言语,他心里清楚,即便是佛祖慈悲显灵,想要改变此事也殊为不易,需要涉及极高层次的存在,甚至还得多方合力,最要紧的是,必须征得那位“始作俑者”的同意,否则一切皆休……
这里面的每一步都难于登天,哪怕他自己侥幸渡劫成功,证得罗汉果位,也不敢言称必有把握扭转乾坤。
所以,沉默等待便是不得已的选择。
白胡子老头也一齐沉默,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倒茶饮茶的水声。
直到一句大喇喇的话语,从外边传来。
“摺见主持,鄙人风稽兮有事再度求见。”
疏眉老僧起身开门,便见落拓汉子与一名白衣公子站在门外。
“抱歉叨扰主持和福老,我这师门后辈想和我打个赌,能否请两位做个见证,倘若两位方便的话?”落拓汉子拱手行礼道。
疏眉老僧和白胡子老头互视一眼,各自点头。
“我与霍檀越恰好谈完事情,自无不可,风道友请便。”
“小老儿也是一样,风道友请便。”
白胡子老头目光在白衣公子身上来回打转,认出了此子正是昨晚和小芙相谈甚欢的那小子,也正是此子为引,彻底勾起了小芙积攒在心的求不得之苦,故而才有了爷孙俩今日的福临寺之行。
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能在寺内,再度遇到此子,说不定真有些奇妙的缘分在里边。
可那又如何呢?
此子终究只有结丹期的微末修为,倘若再撞见小芙,也不过是让小芙心中再次徒增遗憾,幸好小芙如今不在此处……
思绪转换间,白胡子老头眼中神色变了又变。
白衣公子却落落大方,向二老一一行礼,“晚辈程风游拜见摺见主持,拜见福老前辈!”
二老的身份,在疏眉老僧开门前,落拓汉子便低声与他说明过了。
“小友和风道友,要如何打这个赌?”疏眉老僧颔首回礼,问道。
“这是一缕殃风,你不使神通,不用法宝,若能徒手将其关住,就一息,短短一息时间,就算你赢。我也不占你便宜,可以给你三次机会。”落拓汉子摊开左手掌心,一道无形无色的气旋浮现在他手中。
气机感应可以感应到此物存在,但肉眼看不见分毫。
白衣公子注视片刻,转向疏眉老僧问道:“主持觉得可行否?”
“只是一息时间的话,理论上可行。”疏眉老僧犹豫了一下,答道,心中不禁想起另一件理论上可行,实际上却千难万难之事,幽幽一叹。
“那好,晚辈愿作尝试。”白衣公子点点头,双掌虚握,大量真炁从掌心渡出,聚拢为一个圆球,数息之后,圆球凝实,却被他分成两半,喊道:“来!”
落拓汉子抬手轻轻一抛,掌心气旋便飘飞而出,被圆球关入其中,仅仅半息不到,圆球整个破裂,白衣公子轻咦一声,将其抛飞。
落拓汉子随手一揽,又把气旋摄入掌心,笑道:“你还有两次机会。”
白衣公子沉默点头,开始回味气旋被关入圆球内的那个刹那,自家真炁一旦接触到对方,便被瞬间瓦解,而且是连锁反应般的瓦解,只要沾上一丁点,转瞬便是全盘崩溃。
莫非这就是离五行吗?
可我特意没有掺杂五行真炁,纯以真云之炁化作牢笼,为何也一样抵挡不住?懂了!即便是真云之炁也并非不含五行,照样会被其所破,何物不含五行,神识?真罡?
“来呀,再试试!”白衣公子似乎被激起了斗志,神识、真罡、真炁悉数调动起来,神与炁合,炁与罡合,融炼到一起,再度形成一个圆球。
落拓汉子略带惊奇地看着他,“好啊,你小子有点本事,怪不得之前敢说大话,现在敢接这个赌!”
“不过,还不够。”
落拓汉子将手中气旋轻轻一抛,被圆球关入,这次多坚持了一点时间,足有半息,但结果仍以圆球破裂告终。
“果然,神识、真罡依旧没能逃脱五行的范畴,仍然会受对方影响。关不住对方,但拖延了更长时间,说明提升牢笼质量,还是有效的。”
“不过,还不够,必须得让对方离五行的功效发挥不出来,或者暂时失效,才能撑足一息时光,得用更虚化之物……如此看来,我只能进入那里多练练手,确保万无一失之后,再作第三次尝试,毕竟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白衣公子打定主意,开口道:“此题难解,且容我长考一番,诸位见谅。”
告罪一声之后,便闭上双眼,心意合一,聚拢为另一个自己,脚踏白云,翻了个筋斗,一阵冥冥恍恍,撞入心相世界……
白衣公子的这番举动,虽是在自己心中,但在修炼有成的高人眼里,仍旧避免不了会流露出些许心意涟漪,从而推测出他进出心相世界的动作。
“好个平地起蹦的筋斗云!”疏眉老僧讶声称赞。
“这小子还会这一手?”落拓汉子惊声喃喃。
白胡子老头修为稍逊,尚未抵达那一关口,故而了解得不够真切,疑惑道:“他去哪了?”
“已蹦入自家灵山。”疏眉老僧回答。
白胡子老头听后,方才露出惊诧,“了不得!他的肉身修为,离结丹中期都还差了一线吧?竟能自由出入心相世界?!不少元婴修为的高手,由于只修力,不修心,尚且不能如此!”
“为何他会有如此之高、几近骇人听闻的道心修为?!”白胡子老头忍不住问了出来。
疏眉老僧默默移动目光,看向落拓汉子。
落拓汉子无奈摊手,苦笑道:“刚刚我才碰上的这小子,所以我也不清楚。不瞒两位,鄙人其实也很想知道。”
于是乎,三人的目光又一齐聚焦到了白衣公子身上,静静等他醒来,以求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