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没有恶意，姑娘放心！不瞒姑娘，我老早就在这里坐着了，只因过意不去白听姑娘放歌一曲，故而出声称赞。倘若因此惊吓了姑娘，在下先赔个不是！”
白衣公子彬彬有礼，拱手致歉。
“程小子，少说这些有的没的，快问问她，手里的虫子怎么卖！”小兽舔了舔嘴角，一脸涎色，在他耳边叫嚷。
“你这家伙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白衣公子暗自摇头，随即开口说道，“若姑娘不介意，可否走开一些，在下这便下来。”
泪痣少女从震惊中定了定神，起身走开两步，“兄台请便！”
白衣公子点点头，飞身跃下，优雅轻盈。
“兄台……莫非是行走天涯的羽客侠士？”
泪痣少女眼中生出一丝异样光彩，饶有兴致地发问。
“不敢当，不过是飘萍无迹、居无定所的一介散修罢了。”白衣公子谦逊笑道。
“兄台肩上的……这个小家伙，我从未见过……”泪痣少女忽然目光一凝，聚焦到小兽身上，“看着好可爱，能让我摸一摸吗？”
白衣公子闻言一怔，笑了笑，“那你得自己问他。假如姑娘舍得手中的这几串烤蚕蛹，我想，他大概会同意的。”
不料，小兽丝毫不给面子，直接拆台道：“同意个屁！你小子有什么资格替本王同意？还有你，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半分修为没有，居然敢这么嚣张？一张嘴就想对本王动手动脚！”
“本王大人有大量，也不为难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只要你把手中的虫子卖给本王，本王就不计你冒犯之过！”小兽双手叉腰，气势嚣张道。
泪痣少女却扑哧一笑，非但没被吓到，反而更起劲了，盯着小兽，眼都不眨，口中称赞：“好奇特的一只小妖兽！”
小兽闻言恼怒，嚷道：“什么小妖兽？懂不懂礼貌？本王是妖修，妖修！要不是看在你身为凡人的份上，本王不屑出手，不然你早躺地上了！”
泪痣少女不嫌事大，乐呵呵道：“嘻嘻，我懂了。你要是想吃我手里的烤蚕蛹，你就过来让我摸一下。小妖修，就一下，摸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反而能多块肉哦！”
泪痣少女举起手中的烤蚕蛹，晃了晃，顿时焦香四溢。
小兽鼻头抽了抽，默默咽下一口口水，随后又看了白衣公子一眼。
白衣公子抿着嘴唇，摊了摊手，示意你自己看着办。
小兽视线回到烤蚕蛹上，又吞了一口口水，神色渐软，“也罢，就一下，不许多摸！”
随后，便从白衣公子肩上跳下，双手环抱胸前，仰头闭眼，一副捐躯赴难、视死如归的模样。
“趁本王还没改变主意之前，动作麻利点！”
“行，真有骨气！那我就给你个痛快好了！”
泪痣少女露齿一笑，仿佛也进入了角色，成了行刑的刽子手，分出一串烤蚕蛹塞到小兽怀中，然后在小兽头上狠狠薅了一把。
小兽顿时睁开眼，看着怀里的那串烤蚕蛹，瞪向对方，似在问责。
“我刚才说的是，你想吃我手里的烤蚕蛹，就让我摸一下，但我没说全都给你。”泪痣少女狡黠一笑，再度举起剩下的五串烤蚕蛹，开价道：“一下一串！”
“你…你耍我！狡诈恶徒，不要脸的小娘皮！无耻奸商，没良心，生孩子没屁眼……”小兽语无伦次，一阵怒骂。
泪痣少女却依旧笑靥盈盈，“不先尝尝？”
“哼！”小兽怒哼一声，用小爪子取下一只烤蚕蛹，塞进嘴里，咯吱咯吱，用力咀嚼，仿佛是在大啖仇敌之肉。
很快，整串烤蚕蛹便被它一口气吃完，肚里的馋虫止不住又开始作怪。
小兽意犹未尽，目光在烤蚕蛹和手中的空签子间来回摇摆，犹豫两个弹指之后，脖颈一横，大义凛然道：“来吧！”
泪痣少女蹲下身子，笑嘻嘻地在小兽头上又拍了五下，把剩下的五串烤蚕蛹全都塞入小兽怀中。
“话说，姑娘大晚上的，一个人出门在外，家里人放心？”
白衣公子和善一笑，负手而立，山下灯火和空中焰火两相辉映，可他却鸟瞰俗世繁华，眼中不留一物，淡然问道。
“他们…应该放心吧！福临城，毕竟是座能让人放心的福城，虽然也免不了种种不完美。”泪痣少女往来时方向瞟了一眼，接着遥望灯火辉煌的街市，含笑回答。
“对了，兄台刚刚说不能白听我放歌一曲，难道一句轻飘飘的‘唱得好’就能抵了赏钱？”
泪痣少女兴致高昂，看向白衣公子，眼底却潜藏着淡淡哀伤，还有几分请求，“不知兄台可否讲几个新奇故事抵账，我自小生在城中，从未出过城，也从未见过远方风景。”
“而兄台，想必已经走过很多地方了吧！”
泪痣少女真挚一笑，带着些许羡慕，些许期盼，以及些许……落寞。
白衣公子微微动容，旋即回以一笑，“哈哈，姑娘真是个精明人，倘若去做生意，一定稳赚不赔！那好，今日相逢，既是有缘，反正在下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让姑娘一次赚个够好了！”
“从哪说起呢？蛮州吧！蛮州地界由天妖宗占据，天妖宗弟子众多，据说过百万之数，可分为真传弟子、内门弟子和外院弟子。蛮州二十四郡，每一郡均有一座外院，而我曾到过其中一座，名为峦起外院……”
白衣公子娓娓讲述。
泪痣少女静静聆听。
百丈开外，一处无人角落，一位白胡子老头脸上神情渐松，由“你这个藏头露尾，连脸都不敢露的家伙，要是敢对小芙起歹心，还有那只小妖兽要是敢对小芙使弄手脚，休怪老夫……”时的狠厉，到“这小子经历挺丰富啊，年纪不大，却到过不少地方，好像还接触到了一些高层次的秘辛，不简单不简单！”感叹之后的几分欣赏。
“说来好笑，临安寺的斋饭，其实也分档次，在膳堂前的功德箱投下百枚灵玉后，自会有人领你入后堂就斋，所呈斋饭六菜四汤。六菜吃净象征扫净六尘，四汤饮毕代表四谛毕悟，这是知客僧所说。毕竟，份量甚少，随便哪个人都能吃完。至于滋味如何，的确有其独到之处，但在下却不想再吃第二次。这临安寺，在下也真心觉得，远观便好，不必凑近……”
大半个时辰过去，白衣公子说完对临安寺的几句观感之后，抖了抖衣袖，空空如也。
“鄙人存货告罄，全让姑娘赚去了，唯剩两袖清风。”
“嘻嘻，兄台慷慨！若是此时有酒，我定要敬兄台一坛！”泪痣少女开心一笑，起身施了个万福，“可否容我再歌一曲，以作回敬？”
“求之不得！”白衣公子含笑点头。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泪痣少女尽情高歌，嗓音清脆嘹亮，曲调婉啭悠扬，却又不乏豪迈奔放，令人听之如饮醇酒。
“哈哈，今日有幸听闻此曲，在下也赚了个盆满钵满！不亏，不亏矣！”白衣公子爽朗一笑，拱手一揖。
“同样如此！”泪痣少女回了一礼，脸上逐渐恢复平静，眼底却又复杂起来，心中一狠，扭过头辞行道：“天色不早了，兄台也请早些回吧。兄台若要停留城中，参与穰福节，最好不要去接…福球！”
泪痣少女低声说完“福球”二字，便决然转身，按来时的路默默离开。
白衣公子平静看着，没有多说什么，注视对方走下山坡之后，方才招呼小兽，从另一个方向也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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