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十(1 / 1)斑驳落影首页

云龙遁入中空水球薄层,淹没身形,化作断续光斑,逐波随流残留行迹。众所周知,真正严格的圆周运动,不会改变运动方向。但是光斑片段在流水裹挟下,方向发生偏转;一旦发生偏转,就只能环绕着薄层不断错乱游走,最终逐渐积累残留的光斑行迹,画成一个球——球总是由无数圆周轨迹组合而成的。这就是中空水球发出透体幽光的原因。

巴门尼德设想,世界的真相就是一个不生不灭、岿然不动、完满自足并且不可分割的球。这个球是一个思维对象,却又是时空之中的真实存在。也就是说,我们或许无法真实地感知到它,却能用理性能力推断出它的实在,进而把握住它。例如我们的肉眼无法看见原子核,但是却能通过实验证明它的真实存在。

但是巴门尼德的球不是原子核,也不是云龙风虎形塑成的水球薄层,但是却深刻展示了辩证智慧——杂乱无章的圆周运动,将世界从二维创设成三维,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周运动叠加态:球。二维平面上的混乱,最终构成三维立体的秩序,这是辩证法的伟大运用,拓展了世界的维度;这也是对巴门尼德的深刻反讽,因为巴门尼德正是为了反对变化与辩证法,才苦心孤诣一个静止完满的球。

张放深刻侮辱康德后,又狠辣侮辱巴门尼德,他必须向两位伟人作出解释,也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

这时候,张放抬头望向水球圈层,置身其中,感到不可思议。据德尔图良说,因为是不可思议的,所以才要去相信。作为一个地道的爱欲农民,不语怪、力、乱、神,只是不语,而不是不信。孔子提倡“敬鬼神而远之”“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已经为对待不可思议的事情未雨绸缪千年。先哲果真是深谋远虑,孔子也比德尔图良更慎重,孔子消极地用“如在”暗示生活的重心;而德尔图良要为神异之事顶礼膜拜。

张放动摇了。水球圈层散发通体幽光,水与光浑然一体,游走在球体表层,更有几段光斑不时闪动,仿佛随时可能滴落眼前。圈层控扼光,环绕人,周而复始地逡巡四面八方,不断变换折射角度,由外向内投射弥散光团,恰如横空隐隐层霄,在月光下游离聚散,光在其中反而变成抓不住的云。如果说有风摇影动,那么沈三与张放身上映射的,正是水流光离。如此地不可思议,如此地真实感触,叫人如何不去相信?

低头望向沈三,又眼见风虎幻化幽白光点分身,演化星图,环绕沈三,列张星宿。星点与沈三发端的晶莹水珠交相辉映,水滴滑落裹光下坠;又不断有水珠飘零而下,倏忽之间洒落含光,跌下攀附沈三的发梢肩头;再由沈三持之以恒的摇荡阻断晃落,接连四散而下,以黑红旗袍为幕布,更加清晰可见;最终在腰间星图逆转游动的掩映之下,穿插零零散散的水光珠子,大珠小珠落玉盘,在每一个瞬间的错位时刻,组成璀璨凝集的瀑流星河。

似乎这就是一个世界,水球圈层模拟宇宙,涵藏斗转星移的银河,容纳初始男女的欢爱,似乎这就是创世之初的鸿蒙未定的混沌节点。梦幻的真实与真实的梦幻相交;真实的虚假与虚假的真实错乱;女人的男人与男人的女人相遇,而肌肤之亲的碰击声构成渺小宇宙的脉搏弹跳,贯地通天。

张放擅长一心二用,特别是在月明星稀的夜晚。他还念叨着,给康德和巴门尼德一个交代,而在神异小宇宙的真假梦幻中,在沈三坚持不懈的持久抨击下,他能检视的材料和思谋的极限,仅止于云龙和风虎,他还记得,龙虎意象是一切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