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缓抖抖身上的衣服,发出窸窣的声响,外头春雨绵绵,所有色彩都融化在了水淋淋的嫩绿中,耀眼,透明。
在这样的时候,一个人应该快乐些,因为人不应该把春风、春雨、春花视作敌人。
“兰哥儿去上学了。”
“哦。”杨缓不像来的那么不凑巧,其实他是应该想到的。
杨缓要走,素云道:“奶奶来了。”
李纨还是素衣,没有涂脂抹粉,她的病好了,也壮了些,也谈不上多少,但看着健康多了。
“你的胆子真大。”
杨缓:“不是胆大,是得闲。”他还有胆子更大的时候呢,李纨根本不知道他的胆子有多大。
李纨笑了,就像是空谷里面的幽兰。
“那得田,你又该如何呢?”
果然是稻香老农,就想着种田的事儿。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呗。”
“杨君宁做此田舍翁乎?”
“男耕女织,古来乐事,有何不可?”杨缓已不可能说出各种好话去打动李纨,李纨也明白这种感情就是一种海市蜃楼。
她不想再前进一步,所以干脆退了好几步,她发誓不再为思念杨缓而流泪,而辗转反侧,陷入伤心的汪洋大海——现在的两人像是朋友。
此时听到外面一片嘈杂,李纨问道:“怎么了?”
看她一点不慌张,杨缓心里有些难过。
素云去去就来,说道:“二奶奶的院子里的井里,发现了一个女尸。”
“是谁?”
素云道:“是鲍二家的。”
“让他们少点说说,背后嚼人舌头不是好事。”
“诶。”素云敲了敲李纨,心道,“你不知道,你的事儿才是背后最让人家说的。”
素云去吩咐了之后,这帮人就换了个地方继续讨论这个事儿。
杨缓问道;“你以为这件事儿是谁做的?”
李纨问素云:“这尸首是怎么个情况?”
“我听人说,那脑袋后面有洼陷,像是被砸了。”
“没准是在井里磕到了脑袋。”
杨缓摇头,李纨道:“你是说不是自杀?”
“不太像是自杀。”
李纨道:“那你有什么凭证呢?”
“动机。”
李纨呷一口茶,“你是说,有人有杀她的动机?”
杨缓笑道:“我只是说她没有自杀的动机。首先,她是鲍二的老婆,这事儿,你未必知道,但我知道,这鲍二就是给琏二哥养女人的,这号人不说别的,至少这没皮没脸。”杨缓瞧见李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心中有些得意。
“何况如今是春天,根据卷宗显示,自杀的一般是在夏秋二季,于时也有些不对,故而我以为这是他杀,绝非自杀。”
“那你是说二奶奶杀了人咯。”
“我没这么说,只是此前她怀着身子,琏二哥难免找人亲亲我我,排解寂寞,让她知道了,秋后算账也未可知。”
李纨不相信王熙凤会干出这事儿,在她看来,这凤丫头虽然是挺管着琏二爷的,但是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杨缓可知道这王超凡心狠手辣,是个法制咖,真弄出过几条人命的,不说杀张华不成吧,尤二姐绝对是她弄死的。
“我不信。”
“为何?”
李纨睁大了秀目:“她不是这种人。”可真要让李纨说出个子丑寅卯,她还真说不出来。
杨缓只是喝茶。
萧潇春雨打窗,满枝红花舞风。
春雨。春茶,杨缓才知道他体内一团难以抑制的燥热。
杨缓越喝茶,嘴唇越干。
李纨想到了一种可能,她道:“你说,会不会是鲍二干的?”
杨缓点一点头:“不是没这可能。”
李纨心中有些少女似的得意:“会不会是鲍二,不忍见自家的媳妇再给琏二爷做那情妇,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动了杀心,痛下杀手,落井下石,吹灯拔蜡。”
“倒也真有这个可能,乌龟当得不耐烦了,也有这个翻身的可能,可与其说是鲍二,我倒是觉得这琏二爷更有可能。”
李纨笑道:“你就那么瞧不起我们贾家的男人?”
“不敢,不敢,我只是从动机出发。”
杨缓看了一眼窗外,那风送凉丝丝的雨来,很是舒服:“琏二哥兴许是知道自个儿的事情漏了,怕二嫂子找他的麻烦,干脆自个儿下了手,”
“为什么呢?”李纨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杨缓:“如果是你,你会吗?”
“这怎么可能。”杨缓信誓旦旦道:“我从不做这样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