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通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天好活,他只能期望自己能在送走阿母之后再死,不然阿母定然会悲痛而终。
是的,他的阿母,与他一同从广陵郡逃难至此的阿母,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兴许是逃难的路上遇到了太多磨难,光通的母亲还未到下邳便病倒了。
更为艰难的是,他母子二人身上的财物早就被沿途的寇盗多次劫掠尽,就连身上的丝绸衣裳也被人所盗,只给他母子二人剩下几件贴身的布衣。
光通不得不赤着脚背着阿母前往下邳求医,寄希望于当地名医治好自己的阿母。
从记事起,光通从未走过如此漫长的道路。
他知道自己阿母是并州商人在广陵郡养的外室,自己也不过是个无法认祖归宗的孩子。
阿父有时一二年才能来一趟广陵城外的小家,给自己带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
自己记得阿母在那几日总是特别高兴,本就美丽的面容上会泛起两酡醉人的晕红。
只是自建安元年之后,阿父便再也未来过,母子二人失了生活来源,又被左右邻居觊觎财产。
光通之母遂不敢留在当地,便想着北上去寻光通之父。
没想到一路上兵祸,寇盗横生,几乎要将母子二人陷在其中。
好在光通是个十五岁的半大小子,以前吃的好,故而颇有一番力气,最终还是背着阿母来到了下邳城下。
可是吕布竟然拒绝流民入城!
光通只好跟着大股流民来到东城,寄希望于那三日一次的施粥,与城市周围的野草一齐,来让自己苟延残喘下去。
他用双手捧着那一勺稀粥,敏捷地从人群中穿过,埋头向着营地跑去,掌中稀粥不见一丝倾洒。
他刚刚仔细看过了,自己掌中有十三粒米,比三日前整整多了五粒,应该能为病情恶化的阿母提供更好地营养,再拖上两日。
他七拐八绕地进了那流民营地,掀开一座用树枝与破布胡乱搭建的棚子,一进去便见到了自己卧床不起,形销骨立的阿母。
与她一同躺在那使稻草铺就的“床”上的,还有张伯的妻女,也是与阿母一般,饿的发昏,眼见得连领粥的气力都没有了。
他大步上前,将掌中的米粥缓缓倒入阿母的口中,十分仔细,不让一滴汤水撒落。
昏迷的阿母仿佛感受到了食物的味道,缓缓将口中米粥咽下。
待掌中米粥漏尽,光通方才张口仔细地舔向自己的手,不叫一丝米粥的味道浪费掉。
忽的,帘子又被掀开了,是张伯回来了。
他与自己一般,都是双手盛着米粥,眼见得是一口没碰,想来是要喂食自己妻女的。
张伯见他正在舔舐手指上的汤水,也反应过来,那张未老先衰的面上冲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便前去喂自己的小女了。
过了一会儿,张伯忽的想起什么,对光通说他回的晚,听到又有吕布麾下军官在招募士卒,想问问光通去不去应募。
若是搁在自己一个月前刚来的时候,光通定然是不愿意的。
他不想因为一点赏赐就加入吕布军中卖掉自己的命。
更何况流民营中也有不少未曾从军,却依旧活的滋润的壮年男子,他相信自己过得不会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