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韩国破灭激发了秦国东进的信心,那么自中山郡至代郡的地震,则正式拉开了秦国伐赵的序幕。
不怒自威的嬴政端坐在寝宫之中,怔怔地望着墙壁一角插着的风车,由于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风车表面覆上了一层微黑的木炭。
这一坐便是一个下午,途中有侍从奉来茶水,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吓得侍从放下茶水远远退出宫殿。
秦国计划兵分两路伐赵,这本是早朝时定下的决策,现在想来,趁着赵国地龙翻身攻伐,他竟隐隐有些不忍,那一年秦国旱灾之际,还好她在,才化解一场危难,如今赵国的事或许已经令她焦头烂额了吧?
他想前往赵国帮她些什么,可王冠传来的压力,不得不不让他收起那隐藏很久的怜悯。更何况秦国征伐赵国一事早已不由他的意志为转移,秦人尚武,人人渴望军功,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黔首平民无不以征战为荣连他也不敢违背这种意愿。
“无伤、无咎,寡人命你们前往赵国,保护一个人……”嬴政站起身来,望着窗外淡淡地说道,身后似有影子闪动,片刻又消失不见。
……
早朝之上,夏无言又一次请求赵王赈灾,依然遭到了郭开为首的大臣强烈反对,缘由乃是秦国进攻赵国之际,怎能浪费粮食。
“若是秦国来攻,我自当以死相抗,如今代郡颗粒无收,灾荒严重,恳请赵王赈济灾民。”夏无言冷冷反驳着郭开,又向赵王迁说道。
“这……如何是好?”赵王迁慌乱地看了一眼郭开。
“大王,邯郸存粮本已不足,哪里还能赈济?”郭开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莫不是有人刻意串通秦国,这等时候还将存粮外流?”
夏无言凝目望着郭开,身体忽然迸发一股凌厉的杀意,让郭开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赵王迁看着剑拔弩张的气势,两边都不好惹,赶紧打了个圆场,笑着说道:“夏将军一片赤诚之心,寡人岂会不知,这样吧,郭老师便拨下一万石粮食援济代郡。无事便退朝吧!”
回到将军府的夏无言,对赵国彻底失望,上位者锦衣玉食,却对代郡遗骨万千不闻不问,装聋作哑,一万石粟谷也不怕丢人。无奈之下,她吩咐管家老杨将府中的值钱物什变卖,买一些粟谷送往代郡。
“能帮多少,便是多少吧!”夏无言苦笑一声,颓败地摇了摇头。
李牧再一次被拜为统帅,司马尚为副将,领大军抵抗王翦率领的二十万主力大军,双方在井陉一带对峙。
秦国将军杨端和率河内二十五万军卒进逼漳水,与赵军隔城相望。
前所未有的恐慌笼罩在赵人心头,此次秦国出动的大军远远超过了以往历次,而赵国可用之兵连秦国一半都不足,于是,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大将军李牧身上。
此时的李牧坐在有些闷热的军帐之中,一字不落地看完夏无言的来信,深深叹了一口气,比起十六前的那个气宇轩昂的男人,现在的他显得苍老了许多。连年的征战,使他越来越为赵国担忧,正如夏无言信中所说,朝中小人当道,国力日益衰弱,不知还能撑到多久……
这几日来,他坚守营垒拒不出战,偶尔派出小股军卒袭扰,与秦军互有胜负,面对素有常胜将军之称的王翦,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也无把握取胜。
在营中来回踱步的王翦,亦是异常苦恼,当年在咸阳那一次短暂的会面,他便认定李牧此人不好相与,后来李牧接二连三地重挫秦军,也印证他的猜想。
一晃十几年过去,不知对面军营中的李牧,如今又如何了,他庆幸乱世之中有这样一个对手与他较量,可他已年过半百,身负着统一天下的重担,若是不能快速攻下赵国,几十万大军日夜人吃马嚼,也不是秦国能够承担的。
他不动声色地翻出了一块写着“影”的铜令,轻轻敲响了案桌……
“赵隐?”王翦瞟了一眼走进帐篷的人影,不动声色地说道:“若是启动计策,多久可以除去李牧?”
赵隐阴恻恻笑着,伸出五个指头晃了晃。
“五月?等不了那么久!”王翦皱眉说道。
“五天!”声音带着一丝狞笑,却干净利落。
王翦如释重负地坐下,心中却有一丝失落与自责,怔了很久,饮了一杯暖身酒,才轻声说道:“李将军,莫要怪翦心狠手辣,翦也想与你光明正大较量一番,可翦终究是秦国将军……若是李将军与翦同朝为将,必然能够成为知交好友……如翦与武安君白起当年一般……将军也身为武安君,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巧合?怎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