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铭颔首道:“高公子见识过人,胜于帐外那些武夫。若非齐人暴政,我军北伐岂会连战连捷。看来我举荐你是不错的。”
高天一愣,愕然道:“举荐?”
钱铭终于道出心意:“此番你随军出征,乃是我向官家极力推举。”
高天顿时迷惑不解:“都督与下官非亲非故,为何举荐下官?”
“你我非亲,却有些缘故。”
高天正要说话,钱铭推开右掌,止住他道:“公子莫急,且听我说。公子进京之事我略有耳闻,士林传言凭着高氏清名,你当袭爵授官。官家却不愿为士林左右,便封我做了溧阳县公。此事不合我意,却推脱不掉,只好有愧于你了。”
高天正要说话,钱铭又摆手道:“容我说完。后来官家封我为副都督,我知道他又要加恩于我。其实我无意在朝堂立足,更不想得罪那些将军。无奈官家催逼甚紧,我只好接受,但要你随我出征,官家便答应了。”
高天听了这个来龙去脉,终于放了心,拱手致谢:“多谢都督拔擢美意。先祖前朝的爵位断无承袭于本朝的道理。况且我此番来京并非求官,只想认祖归宗。”
钱铭微微皱眉道:“此言差矣。方才公子说要在淮南施行仁政,可见公子心怀鸿鹄之志。如今寿春外城已破,齐人势不得久,我等守住仁州便得北伐大功。那时我再上书为公子谋个爵位,也不枉费我一片苦心。”
二人相谈甚欢,高天夜半乃还。张舸在他帐中打盹,闻声便醒,揉了揉眼睛道:“都督与你谈了什么?”
高天如实相告。张舸连连点头:“如此甚好,看来是你我多心了。”
高天深以为然,道:“钱铭在军中并无根基,骤登高位,诸将难免不服。淳于岑将军就借口身体抱恙不肯赴宴。我二人出自州郡,未有朋党,钱铭只会拉拢我们,必不加害。”
此后数日,营中宴饮不断。每次散席后钱铭召高天与张舸讨论国政军务。三人虽不曾在朝堂立足,但钱铭伴驾日久,高天是齐国宗室,张舸见多识广,倒也能切中利害,相得益彰。钱铭愈发觉得二人是可用之才,遂拢为心腹。以致后来形影不离,共食一灶,连钱铭从府中带来的庖厨都认得他们。
大军行了十日,即将抵达仁州。斥候忽报齐军皮景和部正进攻仁州城北门。钱铭遣淳于岑去救,但淳于岑数日来因水土不服卧病坐车,不愿出战。
钱铭肃着脸,望着马车里头的淳于将军,心想他定不服我。遍观身后诸将,皆是各州郡统兵之人,老于世故,竟无人主动请缨。难道要副都督亲自统兵?
高天坐不住,拎马上前道:“下官愿率二百骑去救。”
“你?”钱铭难以置信地看着柔弱的少年常侍,“常侍不谙战阵,不可轻出。”
“末将愿领兵去救!”说话间张舸拍马而上。他有心建功立业,又看不惯诸将推诿,见高天都跃跃欲试,自己更觉责无旁贷。
钱铭点头道:“好!我给你五百骑兵。”
张舸领命,自取一杆长枪,点兵去救。半日后斥候又报,言张舸骁勇善战,突袭皮景和步军侧翼,敌军阵型大乱,仓促收兵。这支齐军为皮景和之子皮信统率,见收复仁州无望,撤军西去。
钱铭大喜,于傍晚率军入城。城头旌旗招展,虽经战火洗礼,但军容严整,可见吴明彻驭兵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