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道:“这小子家里人都死绝了么?别人都打点回家过年,他还有心情在此打坐,真是奇也怪哉。”另一人道:“听说是韩擒虎的外甥,韩大将军死了,无人保他,怪可怜的。”
四人边走边叹息,渐渐火把的光亮没了,沉重的大牢门关闭。
李靖仍然没动,但一股好闻的幽香让他心旌摇摇,后背被一种温热激活了尘封的热血。不过大门关闭之后,曲红巾从他身后闪出,站在榻前,道:“真是臭死了!你自己的屎尿汗味,自己闻不到吗?”
李靖久不见人,半夜来了个女子,虽然半边脸毁伤,到底还是个女子,有心逗她:“你自己的屎尿,你闻得到吗?”
曲红巾奇道:“我的屎尿排在西阁,当然不会在自己房间,如何闻得到?”
李靖道:“你的屎尿其实一直在身上带着,所以你闻不到。这里并不是我的房间,我是在坐牢,坐牢的人面临生死,与自己的屎尿相处久了,哪能闻得到?”
曲红巾道:“你这人有点意思,差点把我绕晕……我不想跟你闲聊这些,我只问你:我爹是怎么死的?”
李靖道:“王爷之死,朝廷有明诏。暴薨的意思,就是突然死亡。”
曲红巾叹息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你也不想想,李圆通是何人?他是杨坚豢养的一条狗,却是县侯、大将军、刑部尚书、并州总管府长史,紫袍三品大员,你是谁?长安县功曹、检校长安县尉、挂名右卫府法曹行参军,他亲自到马邑将你押解回京,关进配有屎尿桶和卧榻的大理寺狱,你不觉得很稀奇吗?”
李靖见她对官职称谓如数家珍,不由暗暗称奇,回复道:“的确事出反常,我也没想明白。”
曲红巾道:“我知道你不信我,虽然我爹让你保护我,你也当面应承,但你从内心就是瞧不起我,以为我是私生女、风尘中人,还破了相,人不人鬼不鬼的……”她越说声音越低,竟似泫然欲泣。
李靖心生恻隐,温言道:“你不要这样说,我从未瞧不起你,你不瞧不起我就很好了……对啦,我该怎样称呼你?是郡主?曲教习?还是曲姑娘?”
曲红巾叹道:“生于离乱,处于污浊,哪里有郡主?称他一声爹,已是大敬,哪敢称郡主?若论情义,不如路人。你若不嫌弃,就直称曲姑娘好了。我爹一生懦弱,十事九错,也就是临了找到你,倒也不算所托非人。”
李靖道:“曲姑娘,滕王已去,不宜再数落他了。就凭他能将醴成乡百姓记挂心头,也值得尊敬缅怀。我那晚见他,你也在,过后未再受召,不曾再见。”
(----分章补字数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