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儿不知见识过了几次薛锦楼的阴晴不定,可每一回见识时,总是会在心里无奈地叹惋感慨,身如浮萍的人就是如此人微言轻、受人摆布。
与薛锦楼相处时,她不止一次地要小心翼翼去揣摩薛锦楼的心思,步步为营、汲汲营营,只生怕有一个相差踏错就惹恼了这位祖宗。
纵然如此。她纵然知晓自己为冬吟求情的做法会触怒薛锦楼,会让薛锦楼对她疑心不已,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这样做了。
莹儿匍匐在地上的姿态谦卑至极,彷如低到尘埃里的木莲花,凋零又极易破碎,总是让人生出几分怜惜之感来。
薛锦楼一面心硬,一面又不可自抑地怜惜着莹儿清瘦不堪的身形,他便只能冷着语调让她起身,并告诉她:“冬吟叛主,只死她一个人已是对她网开一面了。”
换了旁人这般触碰着他的逆鳞,薛锦楼早已不耐地将人罚去打上十个板子,可偏偏对着如雪如玉的莹儿,他还好声好气地解释了起来。
莹儿却是偏执的可怕,朝着薛锦楼磕了个头道:“奴婢刚进薛国公府的时候,因为性子蠢笨没少得罪府里的婆子和姑姑们,若不是冬吟姐姐几次三番地搭救,奴婢如何能有今日伺候三爷的美差。如今我得偿所愿,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瞧着冬吟姐姐无辜死去?”
她声泪俱下的一番话,滚出的泪珠滴溅在青石地砖之上,不过须臾间杏眸便红肿如烂桃儿般夺人视线。
上首的薛锦楼更是不耐地蹙起了剑眉,连自己也不曾察觉到自己的正为了这卑贱奴婢的泪而隐生不爽。
“哭什么?况且冬吟哪里无辜了?”恼怒至今的薛锦楼横眉竖目地欲呵斥莹儿,可瞧见她楚楚可怜的泪花之后,又不得不把语调放缓了两分。
“别哭了。”薛锦楼声音更冷,瞧着下首不断抽泣的莹儿,便不管不顾地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迫着她抬头道:“不许再哭了。”
莹儿身份低微,不敢与薛锦楼硬碰硬,只能以自己柔软不堪的泪水来让薛锦楼缴械投降,听了薛锦楼的呵斥声后,不但没有止住泪水,反而还越哭越凶。
“行了。”薛锦楼蹙着剑眉,实在是被莹儿哭的心烦意乱,余光又瞥见了自己手里的对襟长衫,心肠更是一软。
“我会饶她一命,可你若是再哭下去,冬吟就必死无疑。”话音一出,连薛锦楼自己都讶异于自己的话语,怔愣了一瞬之后,便在心里懊恼地咒骂了一番。
莹儿既已达成了目的,便也抽抽搭搭地收起了自己的泪水,改而上前拥住了薛锦楼宽阔的胸膛,倚靠在他的肩头,哽咽着说:“谢谢三爷大恩。”
女子的馨香娇软一入怀,薛锦楼心口盈存着的恼火便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脸色更是回暖了几分,整个人浑身上下笼罩的也不再是无边的阴云。
“安置吧。”他漠然出声,手上的动作却带着令人战栗的热切。
不出一刻钟,莹儿便被他箍着细腰带进了内室,而后便又是朦胧淡月照蓉帐的旖旎缱绻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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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吟被关在了柴房之中,回回有婆子来给她送水松饭的时候,她便会出声祈求那婆子,求她去月华阁给二爷送个消息。
她心中坚信,只要二爷知晓她身陷囹圄,必会向三爷求情,将她救出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可她等阿等,却迟迟没有等到二爷的身影。即便她对二爷的心意天地可鉴,可这样如娇如玉的人被磋磨了几番后,总是会冒出几分绝望的底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