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经了汝窑玉瓶一事后,莹儿与薛锦楼之间的关系便变得比从前更融洽了几分。
单说薛锦楼每日回府之后,连双喜和无双也不能近前伺候,只有莹儿能日日夜夜守在外书房里,伴着薛锦楼起居出行。
绒儿心思单纯,很是为自家主子高兴。闲暇时还与莹儿说:“起先霜降霜银两姐妹寻着空便在云霄院里说您的坏话,后来被三爷撞破一次,被罚了半年的俸禄之后,这才消停了些。”
莹儿坐在临窗大炕上,柔荑正摆弄着针线,侧颜沉静又美丽,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牡丹花。
她不骄不躁的一笑道:“凭她们在外头嚼什么舌根呢,如今三爷跟前能伺候的丫鬟只有我一个人,她们眼热也是应该的。”
绒儿笑着端了一盏热气腾腾的茶上前,嘴里只道:“姑娘心宽志高,将来自然前途不可限量。”
主仆二人闲话了一阵,论起这些时日康嬷嬷没有给莹儿端来避子汤,两人的脸上都浮现了几分疑惑。
可莹儿最担心的还是月华阁的二爷发现了汝窑玉瓶是赝品一事,二爷不可怕,可怕的是为情所困的冬吟。
好好的一个娇俏聪慧女儿家,偏偏要耽于情爱,将自己弄得一文不值,何苦来哉?
“这两日冬吟若是来厢房找我,你还是推说我身体不适,总是不能这么轻易的就见了她。”莹儿思忖了一番后,如此说道。
绒儿不懂丫鬟间的争端,却明白她家姑娘兰质蕙心、灵巧聪慧,姑娘吩咐下来的事情,她只需要照办即可。
至于姑娘为何这样做,这样做的缘由是什么,绒儿从来都不追问。
莹儿也欣慰于绒儿对自己的全身心信任,便把昨夜里薛锦楼赏赐她的一只金钗匀给了绒儿一只。
“我也是奴才秧子出身,与你没有什么不同。如今我们在厢房里一起凑合过日子,那往后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团结一心才能在这云霄院里夺下一片立足之地。”莹儿笑盈盈的对绒儿说道。
手里的金钗十分烫手。
精致小巧的钗环样式代表着与她格格不入的权势,绒儿的心一凛,便迎上了莹儿真挚的目光,答道:“奴婢一心侍奉姑娘,再没有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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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锦楼至少踏足月华阁。
自他记事起,便知晓父亲曾有过一个十分宠爱的妾室,那妾室生下了父亲的庶长子,一时风头无两。
后来那妾室暴病而死,二哥便也养在了母亲刘氏膝下,只是他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非以说他姨娘的死是母亲的手笔。
大闹了一场之后,母亲对二哥也冷了心,又逢父亲出征西北,却惨死在鞑靼马下,二哥便被母亲放养去了月华阁,此后二十年几乎是不闻不问。
年少时的薛锦楼尚且存着几分铁血稚气,在学堂里读了《郑伯克段于鄢》后,便跑回正房和母亲争吵了一番,并让母亲不要如此冷落二哥。
他为了全兄弟情谊而与母亲大闹一通,可那时的二哥做了什么?他趁着奶娘们不在跟前,跑来云霄院将滚烫烛台扔到了自己脸上。
若不是薛老太太那儿还有私藏着的雪容膏,薛锦楼的脸早已面目全非。
自那一日之后,薛锦楼就明白在他们这些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之中,从没有什么兄弟情义。
凉风阵阵,屋内的松柏树被吹得摇摇欲坠,背脊也不再如从前那般挺直。
薛锦楼长身玉立般地站在月华阁的门廊处,衣袂飘飘似仙,引得庭院里的丫鬟们纷纷探头而出。
不多时,薛锦辰身边的心腹小厮金荣便火急火燎地跑出了院子,凑到薛锦楼跟前,谄媚地一笑道:“什么风把三爷吹到我们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