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有人讲了虚言,便会立刻遭受天打雷劈。
刁珣笑了笑。
“没想到知州竟然相信天人之事。”
旋即,他面色肃然,怡然不惧,一字一顿道。
“杨守春,杨主簿,死于匪乱,千真万确,与人无尤,若是我刁光斗所言为虚,甘受天打雷劈!”
哗啦啦。
话音刚落,屋外顿起暴雨,豆子大小的雨滴铺天盖地,形成密不透风的雨幕,而电闪雷鸣,却是渐渐沉寂下来。
知县公署内,死一般的安静。
烛火在微风的吹动下,撒在两个人的身上,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
丁常任忽的叹了一口气,绷紧的面皮陡然间放松下来,满是皱纹。
“也罢,刁知县,若是你所言非虚,那公文中所说的两船盐,还有这剿匪的尸体,总该有的吧?”无论如何,他还是相信自己这么多年经风历雨的直觉,这里面定然有着猫腻。
睁着眼扯谎的人,他不是没有见过,哪怕拿刀顶着脖子还坚持自己的人,亦是有的,可嘴上的瞎话容易说,但真相,不容掩盖,短短一个日夜,他丁某人,不相信这刁知县能够有如此势力,变出来尸首以及整整两条大船的私盐。
“知州,这边请!”
刁珣知道对方还是没有信任自己,当下也不再犹豫,索性直接带着对方去看看,这所谓的真相,是什么。
“好。”
丁常任深深的看了一眼刁珣,走出公署,接过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随从手里的伞,走入雨幕之中。
先是去了停尸的库房,由于尸体太多,却是显得有些拥挤,虽说天气稍稍凉了些,但今日白天还是显得闷热,这会儿,整个库房都积蓄满了血腥气以及淡淡的腐臭味,犹如附骨之疽,在鼻尖萦绕。
但丁常任接下来的动作,却是出乎刁珣的意料,只见他直接上手,举着烛火,耐心检查了大部分的尸体。
“不错,其中有几具的确是盐匪,本官早些年倒是和他们打过交道,手足有厚茧,下肢粗壮,这是长期在山上生活的特征。”丁常任的语气平淡,但旋即便问道:“还有些尸体,不太像,这些,总不该是盐匪吧?瞧这衣裳,倒像是街上干苦力活的。”
“的确不是,他们是码头的苦力人,吉水人叫苦帮,他们便是盐匪在这边的接应人,帮着运送以及储存私盐。”
刁珣解释了一句。
丁常任闻言,微微颔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这都是细枝末节,纠结也是无用,不做停歇的去了存放私盐的库房。
当数袋牛皮纸被打开,晶莹的私盐摆面前,却也容不得他不相信。
“如此说来,杨主簿当真是死在剿匪途中......”
丁常任喃喃自语,随即叹了一口气。
“这为官之难,便在于此,上不负天子,下不负黎民,此番身死,杨主簿称得上尽忠职守,可为天下亲民官之表率,过去三年,为吉水百姓争取三年减免赋税,虽缺大局,但爱民之心拳拳,本官准备具奏官家,以做表彰,为其子求个恩荫,刁知县,你待如何?”
此事,知州自然可以一力做主,但,吉水知县,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只是,让丁常任皱眉的是,身前之人,竟然发出一声嗤笑。
“丁知州,杨主簿,尽忠职守?爱民如子?”
刁珣只是笑了片刻,便收敛起笑容。
不是他不想继续,而是刚刚完全是怒极反笑。
黎德魁,勾结盐匪,肆无忌惮的袭杀上官,视百姓为草芥,随意践踏,而杨守春,仗着有个不得了的族叔,欺上瞒下,盘剥百姓,血泪斑斑,而这样的人,竟然在上官的嘴里,是爱民如子。
说他刁某人和这两人都相处不好,尽是龌龊,仿佛他刁珣才是影响大环境之人。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大环境,本身就浑浊不堪!
刁珣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叠纸,这仅仅是宋泽盒子里面的少部分,递了过去,满是怒气的从嗓子里面挤出声音。
“这便是你那尽忠职守的杨主簿所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