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暴雨如注,击打在建筑上,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这欲要摧毁一切的雨声。
堆满盐巴的库房里面,两个人相对无言。
丁常任将手里的烛火放在窗沿之上,借着摇摆不定的灯火,一张一张的看过去,到了最后,手指竟是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身子也佝偻弯下,像是一瞬间老去。
“咳咳......”
他闭眼猛然咳嗽了一声。
刁珣只是静静看着,并没有上前关心,面色极为平淡,不管如何,他都不能容忍一个要杀死自己的人,为非作歹之后,还能赢得身后名,甚至得以恩荫,难不成,还要再培养一个残害百姓,无法无天的恶官么?
即便眼前的知州与对方沆瀣一气,或者碍于杨学士的威名,不愿意,甚至不敢捅破此事,他刁某人都会具折上奏,哪怕影响到自己的前程,不过,仅仅蛰伏几年罢了。
倒也挺符合自己在临安莽撞的性格。
昨夜身死的弓手衙役,王五的兄弟们,他定然要为其讨回公道。
大丈夫,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权势再动人心,难掩今日之热血,哪怕有一日,他的心,可能也会如冰雪般冷酷。
但此时此刻,且做一回怒发冲冠之人。
咳嗽声渐息,丁常任慢慢站直了身子,随即叹了口气:“刁知县,去你的公署。”
......
“确实是本官受了蒙蔽,酿成大错。”
再转回公署,气氛与之前的剑拔弩张,形成了天壤之别,反倒尴尬居多。
丁常任脸上还剩下一点惊色,面色阴沉,话并不多,很是直接的就承认了自己的错漏,至少是个识人不明。
“知州,且饮点茶。”刁珣这会儿却是没有再咄咄逼人,既然已经出招,对方也没有护犊子,或者说明摆着护犊子,他自然还是要给对方点面子。
至于这是不是受蒙蔽,他也无法肯定,只是,从今天这老知州务实的动作来看,看样子并非是夸夸其淡之人,虽说两人理念不同,刁珣并不完全认同对方的大局之论,但还是觉得对方,应该不是杨守春这般丧心病狂的巨贪大恶。
只是因为两个人考虑到谈的事情颇为隐秘,各自屏退左右,眼下这端茶倒水的活,只能刁珣自己来干。
“坐吧,刁知县。”丁常任这会儿浑身气势消散一空,反倒像个孤寡无事的老头,在拉着后辈聊天。
“好。”
刁珣闻言,稳稳当当坐下,但并不做声,自己已经出招,就看对方怎么接了。
却不想,丁常任在啜了半口茶之后,看着窗外的夜雨,竟是自嘲的笑了笑。
“刁知县,是否心存顾虑,认为本官会包庇这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无耻之徒?”
闻言,刁珣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抬起头。
“不瞒知州,下官的确是曾经这般想过。”
“哦,曾经?”丁常任面上升起一丝困惑,接着想到什么,继续道:“今夜只你我二人,但说无妨。”
“吉水百姓,上到知县,下到乡野老农,皆知杨学士乃是杨守春族叔,昨天知州匆匆而来,还要赶路见上杨学士一面,任谁都难免会这般想。”刁珣淡淡说道。
“不错,合情合理。”丁常任微微颔首,只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只是今夜见知州自己动手,精于庶务,我觉得之前的猜测倒也未必,但我同样无法确定,知州会不会碍于杨学士,压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