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定时分,城外黄巾营寨已从白日的嘈杂静了下来。
中军帅帐,暖意融融。
火盆中烈焰摇曳,时不时还响起劈啪脆响,火星飞溅。
一马脸长鼻,眉目上挑,容貌阴鸷的中年男子坐于屏风前,正蹙眉凝神地看着帅案上平铺开来的绢布地图。
“渠帅!”
不久,帐中忽闯入一人,带入一阵寒气。
此人身形矮胖,头绑白色葛巾,身着血渍班班的青色夹袍,蓬头垢面,看着颇为狼狈。
其容貌平平无奇,与人一种憨实观感,然一双大眼却格外灵动。
黄邵头也不抬,似知道来的是何人,仍低头看着案上地图,漫不经心柔声问道:“城中形势如何?”
“很是糟糕。”陈幽一脸严肃的说道:“城中已是风声鹤唳,汉军加强了守卫,并在城中大肆搜寻我等行踪。”
“幸而裴将军提前准备了藏身之所,不然我等怕是难逃官军缉捕。”陈幽满脸心有余悸,今日在城中实是惊险。
“嗯!”这时,黄邵才抬起头来,又问道:“你等伤亡如何?”
闻言,陈幽再次苦笑,如实禀告,道:“渠帅,此战我等损失惨重,普通士卒十不存一,黄巾力士更是尽皆战死。
“城中现仅有十八人。”
黄邵闻言大惊,那细长双目瞬间圆睁,猛地抬起头来,道:“怎会如此?足足一百五十名力士,怎会尽数战死?”
这些力士战力如何,黄邵再清楚不过。
这百五力士服下神药后,便能不惧疼痛,不畏生死,皆能以一当十。
即便面对千人大军,他们亦丝毫不惧。
然虽震惊,黄邵眸间却不见痛惜之色。
相比这一百五十黄巾力士,黄邵更为那三百骑军而心疼。
那可是他耗尽心血才组建起来的骑军,不曾想竟一战尽殁。
“渠帅,我等本已杀得城内汉军溃散……”
接下来陈幽便将城门关闭后所发生之事娓娓道出,一副巧嘴将战事过程说得是活灵活现。
听完,黄邵满脸不可思议,气得猛一拍帅案,恨声道:“此二人坏我大事!”
说罢,又问道:“可知此二人身份?”
陈幽拱手一礼,道:“禀渠帅,我出城前便已查明,那李峥乃名门之后,颍川襄城李氏子弟,此来谯县是为访友,而那许褚则是谯县人,今日正好运粮入城售卖,此二人恰好撞见了我军夺门,因而出手。”
“此二人勇力远超常人,尤其是那李峥,看似文弱,实则有千斤之力,不但能与马角力,亦能独自推动千斤城门。”
“如今谯县中,百姓或不知孔伷是何人,却一定知道这李峥。”
“还有那许褚,亦极为了得……”
陈幽极为口才了得,将李峥和许褚二人在城门的表现说得是绘声绘色,听得那黄邵好一阵沉默。
见黄邵走神,陈幽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良久,黄邵拿起桌上一张叠好的白色布帛递给陈幽。
陈幽上前接过,摊开一看,上书:“务必诛杀孔伷,不得令其逃离谯县,另,屠灭谯县曹氏、夏侯氏及恒氏三族。”
丝帛上,虽仅有短短二十多字,却让陈幽感觉杀气凛冽,扑面而来。
“这袁公路还是这般谨慎,竟连个落款亦不肯留。”陈幽看完,双手将布帛交还,笑道:“或许这字亦非他亲自书写。”
“必不是他所写。”黄邵斜睨了陈幽一眼,道:“事以密成,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
“他不敢落下把柄,否则这天下十三州将再无他袁公路容身之地,还谈何其他。”
“即便我等强行将此事宣扬出去,他亦可矢口否认,且世人也绝不会相信我等,只因他是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子弟,与我等有云泥之别。”
“幽受教了!”陈幽连忙正身,躬身一礼。
随即,陈幽忽想到袁术资助他们的钱粮,皆是以各种极其曲折的方式辗转送到他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