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一个王子虚会想起陈青萝。实际上,陈青萝这个妖孽,走到哪里都会留下一堆的念想。
她隐姓埋名地回到西河是对的。如果她不这样做,在她回来的当天,应酬的晚宴就会一直排期排到她离开为止,请客的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法儿拒绝。
所以王子虚几乎永远不可能在西河的街头碰到她,别说是走三万步,走六万步也碰不到,除非他能一眼认出被口罩和墨镜裹得严严实实的陈青萝。他这样的呆瓜才会混迹在西河多年没人爱,陈青萝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堆人愿意瓜分有关她的一切。
李庭芳说:“既然青萝回西河了,你一定要把她给看牢了,沈剑秋已经发话了,‘西河文会’上,一定要把她留下来撑场子。”
宁春宴快哭了:“怎么沈剑秋都知道这事儿了?”
李庭芳微笑道:“要不那小子是西河大领导呢?他消息灵通着呢。还是他告诉我青萝回来了。我找你爸妈一核实,果然,她在你家里。”
宁春宴在心里暗骂自家父母太好搞定,小声说:“现在是青萝的关键期,她不想有应酬。”
李庭芳的语气严肃起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听你爸妈讲完她的,就知道她这回的作品必将声震文坛。我听说后,马上就给沈剑秋打了电话,我说了,‘西河文会’她可以出来镇场子,但其他应酬以及一切人、事,都不可以拿去烦她,没有什么比她的重要!”
宁春宴心里暖暖的,高呼理解万岁:“那沈剑秋怎么说?”
“他说如果发现有人骚扰青萝的创作,马上打电话给他汇报。他将青萝的创作视为最高级别的事件重视。”
宁春宴看向陈青萝,这女人此时正好伸了个懒腰,松松垮垮挂在她胳膊上的胸衣掉落到地上,她如同天鹅一般尽情舒张身体,白皙的脊背呈现出一道妖娆的曲线。
她对这个闺蜜又嫉妒又骄傲。她的作品在还没有诞生的时候,就可以让整個城市来保驾护航;当她的作品如同新生儿般刚刚来到世上发出第一声啼鸣,所有看过的人都说,这部作品终将声震世间。
写作者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人生圆满了。
宁春宴压低声音说:“西河文会上,是不是主要就是给征文活动的获奖作家们颁奖啊?沈剑秋也重视的话,是不是对文协的影响很大啊?”
李庭芳说:“对,所以林峰那小子压力特别大。他这次要是没拿上名次,文协里支持他的人可就更少了。”
宁春宴问:“沈清风应该不会亲自下场吧?”
李庭芳嗤笑:“他从来不参加任何征文、比赛类的活动,知道为什么吗?他怕漏了底。但是他有打手。”
“打手是谁?”
“上次跟你提到过。叫林洛。跟林峰同一个学校出来的。”
宁春宴能感觉到,李庭芳不太想谈林洛的事情,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陈青萝的,便挂了电话。
宁春宴掀开被子,陈青萝背对着她,幽幽说道:“你没有保护好我。”
宁春宴泛委屈起来:“我还能怎么保护你?我就差每天扛着伱出门了,谁知道是谁泄露了你的行踪?说不定是因为你那天跑了三万步呢,来,给我起来!”
她从后面锁住陈青萝的胳膊,结果这凸显得她身上某个部位更加硕大,又嫉妒又生气地想把她拉到床上。
“不是的,我被你家养的蚊子给咬了。”
“我家不养蚊子,只养了个吃闲饭的陈青萝。而且谁让你自己把衣服都脱了的?”
“我没吃闲饭,我写给你全家看。”
陈青萝回过身,轻而易举地将宁春宴推倒在床上,宁春宴才想起来,这货不仅能创作出《波伏娃的奉献》,还能一口气跑三万步,她的体能也没得说。自己的小身板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她知道为什么陈青萝要把体能锻炼得这么强悍。她说过,写作会折磨精神,如果不相等地折磨肉体,精神与肉体两者就会长期不平衡,最后扭曲畸形。所以大作家要么抽烟,要么长跑。村上春树也是长跑爱好者。这都是摧残自己身体的一种形式。
她也知道为什么陈青萝为什么一定要脱掉上衣写作。因为她写作的时候不喜欢身上又任何束缚,“脱掉衣服更容易进入状态”,她这样说过。
这家伙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写作。她像个殉道者一般执着。宁春宴对她的执着既着迷又羡慕。因为她永远也做不到这样。
……
林峰此时正蹲在家门口抽烟。
他最近疯狂地迷上了大丰收,三块钱一包。这个牌子是好兄弟王子虚推荐给他的,又燥又烈,就是抽多了容易头疼。他在心情比较亢奋时,就喜欢点一颗。
他为了征文创作的已经修改了七八遍了,今天拿给李庭芳看,又被训了一顿,说他写得还是太扁平了,里的人不像人,像机器。
晚上回来修改时,感觉自己越改越差,出来透了口气,抽了一支烟,盯着过滤嘴,又想起了推荐他这款烟的王子虚,紧接着又想起了王子虚写的《野有蔓草》,紧接着又想起花店那个女店主。
他越想越感觉叹为观止。他很好奇,王子虚是怎么做到把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搬到里去的,还搬得那么栩栩如生。他在跟女店主聊天时,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就是里那个妻子亲口说的。
或者说,里那个妻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就是那女店主会说的,就连女店主笑着提起她们家“那口子”时的神情,都和里描述的如出一辙。
他感觉这是一种极大的才能,就如同他惊人的记忆力一样。早在那次应酬过后,他就觉得王子虚这人必定不简单。可惜他一直被困在那个小单位,被周围的人糟蹋才华。简直焚琴煮鹤。
他掏出手机,打算给王子虚打个电话,让他帮忙看看自己的,看看是否能提一些有建设性的修改意见。结果电话没打通。他放下电话,正好看到沈清风的车驶进院子。
林峰吸了烟头,眯起眼。那确实是沈清风的车。还好他蹲在一棵老槐树下,身子隐藏在阴影当中,熄了烟头后,他身周连最后的光源都没有了,除了蚊子,谁也发现不了他。
他看到,林洛从车里探出头,一个挺有名的文协会员上了车,车驶出院子时,玻璃窗降下来,他又看到苟应彪的面孔一闪而过。
这样不伦不类的一群人聚到一起,让林峰大惑不解。但他知道,沈清风肯定有所图谋,这个图谋甚至可能和王子虚有关。
他又给王子虚打了个电话,依然打不通,接着他给李庭芳也打了个电话,语音提示正在通话中。于是他越来越焦急。
……
“在女性的所有情感需求中,被征服的欲望永远是压倒一切的。比起被取悦,她们更渴望被一个强大的个体所征服。”
让-保罗·萨特正对着王子虚侃侃而谈。王子虚抱着脑袋蹲在沙发上,承受着这个丑男人的说教。
“我也不是为自己做辩护。我认为一切自由的根源在于性自由,我们的存在来源于性,性不自由存在便不自由。
“我跟波伏娃无数次讨论过这个问题,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会有迷茫和争吵,但是最后我们都接受了。因为她也认识到婚姻是统治阶级约束民众的道具。所以我们选择不结婚。
“你想想,我们对出轨的惩罚力度很大吗?只是镜花水月而已。婚姻并不是在约束对方,婚姻只是自己约束自己。如果约束不住自己,那就离婚。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脱裤子放屁’。在我看来,婚姻就是最脱裤子放屁的事情。”
王子虚终于被他洗脑得烦起来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萨特说:“你说波伏娃看上我是眼瞎了属于无稽之谈。要知道,我们根本没结婚。”
“那只是你在逃避你的责任而已。”
“你们中国有句古话……”
“你不要随便说我们中国的古话。你不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