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李叔的话,乔青生立即转身,文质彬彬地对着缓步入内的蓝袍男子作了一揖:“时老板。”
慕安宁也随之转身,在见到那高大俊朗的人时愕了一瞬。
先前听见乔青生说“时老板”她并未过多在意,没想到竟真的是时将离,这书肆竟也归他所有。
时将离见到少女愣神,唇边添了一抹笑意,却丝毫没有诧异,温声道:“又见面了。”
慕安宁不禁笑靥浅生。
他们才刚分别不过一个时辰,这样巧的事也确实少见。
乔青生露出诧异之色:“时老板竟与安宁姑娘相识?”
时老板神出鬼没,即便他常来这书肆也很少见到他,没想到安宁姑娘才搬来不过半月便与他相识了。
时将离无意识搓动手中扳指,似是想到什么趣事,半晌才笑道:“今日才相识。”他那双银灰的眸子直直盯着慕安宁,带着一丝不明意味:“不过却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慕安宁回望过去,但听见那大胆的话,耳尖不禁微微一红。
虽说大楚民风开放,但从未有人对她说过如此直白的话语。
乔青生双眸微瞪,左看右瞧,好似明白了什么。
时将离将少女的反应收进眼底,转而对乔青生道:“乔兄,今日又带来什么好作品了?”
乔青生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登时将手中两幅字画铺在空荡荡的桌上,一一展开。
第一幅以深山幽谷为背景,一株挺拔的青竹独自伫立,竹叶随风摇曳。远山苍翠,青竹修长,宛如身置山间,每一根竹叶都活灵活现,仿佛能听到风吹过时的细微声响。上头还提了一行应景的诗句。
而第二幅呈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内容。在淡淡的墨色勾勒下,一位女童举着一只风筝,似是正准备扬起,而她身后坐着一名比她稍大的少年,手中拿着笔,嘴角噙着笑意地作画。
慕安宁双眸微垂,细细观察着那幅令人动容的画。
若没料错,那画应该描绘的就是他们兄妹二人了。
时将离目光扫过面前的画作,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画!乔兄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让时某失望。”
乔青生谢过谬赞,但时将离忽而蹙了蹙眉,长指触了触第一幅画:“就是可惜这青竹有些晕染开了。”
乔青生看向那处,似是忆起了什么,面露歉意:“是在下的失误,画它的那日正巧下着雨,故而因水汽晕了边。”他说罢,赶忙补充道:“若是时老板觉得这幅画不行,那也无事。”
时将离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那个位置,半晌后笑道:“无妨,这样看下来倒是觉得此处更像是点睛之笔。”
慕安宁望向面带愧疚的乔青生,温声提议道:“乔大哥不妨试一试黝而能润,舐笔不胶,入纸不晕的油烟墨。”
乔青生读了这么多年书却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霎时惭愧不已,暗暗在心中将那墨的名字记下。
时将离似是被提起了兴趣,专注看向慕安宁:“姑娘竟还懂这个?”
慕安宁轻轻点了点头,从容道:“儿时在书中有读到过,便记了下来。”她笑了笑,忆起从前:“下雨时我试过一次,竟是真的不会晕边了。”
时将离面露赞善之色,笑道:“姑娘当真是令时某惊喜。”
慕安宁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时将离转而将那两幅画收起,递给了李叔:“乔兄只管等好消息,依旧二八分如何?”
见乔青生同意后,时将离忽然面露遗色:“只是时某现下还有些事,不能奉陪二位了。”
乔青生了然点头,对他的来去匆匆并无意外。
时将离向外走去,在经过慕安宁身旁时,却忽然笑得令人心生误会:“有缘再会,安宁。”
他没唤她姑娘,而是安宁。
慕安宁抿了抿唇,望向他大步离去的背影。
二人同李叔寒暄过后,也出了书肆。
乔青生踌躇片刻,忽道:“时老板应当是个好人。”他顿了顿,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不过姑娘还需谨慎些。”
他对时老板也只不过是泛泛之交,算不上过多熟悉。
慕安宁怔忪片刻,继而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磕绊地解释道:“乔大哥误会了...我与时老板不过只是萍水相逢。”
身后的抱琴见自家小姐害羞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倒是觉得,这个才见不过两面的时老板,比顾世子看着顺眼多了。
慕安宁斜睨了抱琴一眼,而乔青生轻笑着摇了摇头。
方才他可是将二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虽不知安宁姑娘是何意,但同为男子,他觉察得出时老板定是对她有意。
乔青生没再多管闲事,而是抬头瞧了眼正盛的日头,热情相邀道:“安宁姑娘,你们主仆二人不妨去我家吃午饭。”
慕安宁只是思忖了一瞬,便欣然点头答应了。
赶巧她也不想那么早回去。
...不想见到那人。
*
到了方家,乔青生四周张望,却没见到方子翁,便到了厨房询问刚忙活好的妇人:“姑母,子翁呢?”
方才在路上与安宁姑娘说好了,她今日便可试着教他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