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变压器,查线路,挨个儿查各家的电路。
一家一家记录电器负荷,全部相加,算总负荷;
查有没有私拉电线,有没有乱接电路,有没有漏电……
上次信誓旦旦“没问题了”,才一天就莫名跳闸,向阳很是觉得丢脸。这一次,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家一家,检查得格外细致:
“没问题啊……没问题啊……这家也没问题啊……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他看不出来,沈乐更加看不出来。只不过,沈乐有一点地方比他强:
他张开灵眼,盯着小油灯拆了一桌的散件,眉头微皱。
哪怕全都拆开了,也拦不住油灯上面,银白色的气息氤氲浮动。甚至,因为每个部件都拆开了,噼噼啪啪,电光一样的闪耀,格外鲜明:
“是你吗?”
沈乐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它。从刚洗干净的玻璃灯罩,抚摸到灯罩外面的保护框架;
从灯罩顶上的手提吊环,抚摸到煤油灯最底下的燃烧器。
所过之处,酥酥麻麻的感觉,不停跳动:
“是你把电弄跳闸的吗?——你不乖哦!”
银白色的气息猛地跳了一下。沈乐全身都是一麻,眼前也跟着一黑。
这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被电了,甚至被电死了——
幸好并没有。小油灯给他带来的,只是另外一段记忆,一段周围所有人笑容满面,欢天喜地的记忆:
“来电了!来电了!”
一个個窗户里,整齐地透出了昏黄的灯光。灯光下,老人,孩子,男人,女人,走进房间,再走出窗外遥望,喜笑颜开:
“终于来电了!我们村子里,终于也有电了!”
“以后可以用水泵抽水了!再也不用辛辛苦苦挑水了!”
“秋收的时候,也可以用脱粒机了!每次用手摔打,用竹枷,用脚踏脱粒机,脱粒完了,人也脱一层皮……通电了,多好啊!”
健壮的成年人畅想着未来,肩膀上,时时刻刻压着的重担都轻了很多。小孩子更是跑进跑出,不停地奔到电灯下,仰头张望:
“这灯好亮啊!”
“是啊,真的好亮!”
“比煤油灯亮多了!而且不晃!一点也不晃!再也不怕一阵风吹过来,就晃两下了……”
十来岁的女孩子摊开课本,凑在灯下,贪婪地做着功课。一页题目做完,满足地叹口气:
“而且,再也不用擦煤油灯罩了!这灯罩擦起来太费事了……”
沈乐安静站在一边,轻轻叹气。这电灯在他眼里,那可一点也不亮:最老的白炽灯,充其量10瓦,不能更多了。
这么暗的灯光,换成他小时候,根本不可能拿来给孩子做作业用——开玩笑,就算是led灯,还要讲究防蓝光、护眼、频率什么的呢!
然而,然而这山村里,几十年前的村民,有一盏10瓦的电灯泡,已经欣喜若狂了……
他默默站了好一会儿,又把目光投向桌上的油灯。
几十年过去,油灯上已经增添了些锈迹,但并不算多,显然多年以来,它一直被主人精心使用、时时擦拭着。
然而这时,因为灯芯并没有点亮,它都显得格外陈旧而黯淡。提手耷拉着,玻璃灯罩上灰蒙蒙的,整个儿看着都垂头丧气。
沈乐轻轻叹息一声,走到近前,摸一摸它。手指触碰上去,眼前的场景,按了快进一样流动起来: